除開周可的死亡,周淑也受傷了,她的腿被刺傷了。她退下來之後,由會點醫術的女兵給她診治,但是條件太惡劣,如今她甚至都不知道能不能保住這條腿。
太多的傷兵退下來之後,是因為得不到及時的救助,以及沒有相對幹淨的環境,而導緻的傷口惡化最終死亡的。
這一點,謝知微在上一世經曆得也不少。後來也是她,大肆培養軍醫,并上書提議了要求太醫院的人都要上戰場随軍作為升遷的必要履曆。
那時候遊民嚣張,謝家軍死傷慘重,裕安帝怕極了遊民會卷土重來,自然是謝知微說什麼就是什麼。
有了大批太醫院的醫者加入,這才把死亡給控制了下來。
周淑見到她倆來看她,勉強笑了笑,平日裡可愛活潑的姑娘,也變得低迷絕望了起來,“你們來了啊,聽說知微你又拿到刺史首級了,恭喜啊。”
謝知微見慣了傷兵,但很少見着女傷兵,女子心思更為細膩,讓謝知微看着有些難過,沉默了下來。
韓靜怡卻說道:“和周可相比,已經很幸運了。”
當時周可就在周淑前面,周可拼了命想沖上去幫她,但是她突破不了重圍,然後周可就死在了她跟前。
周淑聽罷笑了笑,“是啊,至少我還活着。”
在戰場上還活着,就已經是個赢家了。
這些隐晦的想法難以述說出口,還是韓靜怡覺得氣氛有些不太對,率先拉着謝知微告别了。
謝知微其實一直在想事情,也沒有看出周淑對自己這種不自在。她在想,女營有天地玄三旗,但為何會沒有黃旗,這個問題從她剛進女營的第一天就發出過疑問,但是沒有人能作答。
如今自己再想,黃,岐黃之術便是黃,還記得自己在建城時候傷口裂開,是一名女子救助的自己,就在趙望和所住的府邸裡邊,這樣一聯想,有沒有可能,黃旗就是軍醫呢?
方才周淑的傷口她看過,包紮得很仔細,上輩子謝知微沒少去傷兵營,裡邊什麼情況都有,但就是沒有像方才周淑那般包紮得這麼仔細的。
女子向來比男子細心,若是女子能克服面對裸體斷肢,鮮血生命這種無法避免的東西,那是不是代表着女子在戰場上成為軍醫,可能比男子更為合适?
趙望和向來是個深謀遠慮的人,若非如此,她要如何解決戰場死傷問題?難道靠朝廷派遣嗎?這恐怕有些難,畢竟就謝知微自己所知,好像連糧草軍饷朝廷都沒怎麼提供過。是趙望和自己養活的這兩萬多的兵力,當然,現在隻有一萬多了。
招兵買馬勢在必行,但是減少戰場上的死傷也同樣重要,雙管齊下,才有可能減少兵源流失。
這樣想着,謝知微越加覺得黃旗就該是軍醫才适合,甚至謝知微都想到了自己在桂城所見到的那些無家可歸的女子,她們沒有一處容身之地,若是能随軍做軍醫,又何嘗不是一種出路?
謝知微心情很是複雜,她不願意見着身邊的人因為沒有得到及時的治療而死去,這些都是一條條生命啊。若是軍醫真的成立了,那些在戰場上受了傷但還有自理能力的人,是不是也可以選擇加入到軍醫營裡邊?
士兵退下之後多數都過得并不好,這一點饒是謝家軍也沒有辦法避免,謝知微以前在位的時候會給退下的士兵謀取福利,但是更多的還是得靠自己。
隻要他們還能做事兒,為何不能留在軍醫營裡呢?畢竟軍醫向來是難以招人的,他們就算不會多深奧的醫術,但是在軍營裡也不需要那些。
軍醫們,隻需要會最快速度的拔箭、刀傷、上藥、包紮,以及配藥,基本就足夠了。如果是過于嚴重的傷勢,這種情況就算是華佗再世,也得有足夠幹淨的環境才行。所以在軍營,傷勢過重的基本都是會被舍棄。
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謝知微也很想救這樣的士兵,但是人手不夠,藥物不夠,環境也不允許,隻能說是盡力而為了。
她想着這些事情,連韓靜怡叫她名字都不知道,韓靜怡知道眼前人和她們這種人并不一樣,也沒有再叫她,而是自己回了營帳。
而謝知微想的卻是,如果有機會見到趙望和,她一定要提這件事才行。萬一趙望和不是這樣打算的呢?自己要是提出來了,或許就能拯救不少士兵的性命。
翌日一早,開始拔營進軍。林青芸帶領自己旗下跟着蔣東流直奔虞城。幾座城池相隔很近,隻需要一天時間,虞城就近在眼前了。蔣東流下令紮營,叫上衆人開會。
這一次就不能像是當時攻打武城和拙城那般用計謀了,一個是因為地理環境不同,一個則是因為縣令的性格并不一樣。他既不會管不住自己手下的将士,又是個謹慎的人,城門前寬敞得很,士兵也沒有辦法躲避。
更何況,虞城可以拖,拖得越久對于他們來說就越有利,但是蔣東流他們拖不起。
所以蔣東流摸清楚了情況之後,直接吩咐今夜好好休息,第二日強攻。
蔣東流選擇了以雲梯車為首的攻城陣,随着鼓聲逐漸激昂,旗手變幻手中旗幟,雲梯車在前發起沖鋒,後方則是步兵分陣列頭頂草盾接應靠近,攻城木與投石機在步兵中央同步前行。
投石機不多,隻有三輛,在進入到攻擊範圍之後,士兵開始進行投石攻擊,大石從天而降,砸在城牆上發出震動來,雲梯車頂着敵方的流箭終于沖到了城牆底下,十來名士兵飛快把雲梯車拼接成雲梯,搭在了城牆的邊角上。
士兵開始往上爬,而攻城木終于推了過來,重重地砸在了城門上,發出轟的巨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