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群永冷着臉色道:“君辱臣死?好個大義凜然。若是人人都像你們這樣,普天之下還有沒有王法了?!無論郡王說了什麼,自有本将軍評判,你們私自動手,以下犯上,成何體統?”
他故意沒有抓住馬忌的大不敬之話,而是順着陳舒禹的台階走了下來,“謝将軍犧牲,本将軍自然也惋惜,但這不是你們觸犯軍規的理由。凡是動手了的士兵,杖四十,馬忌,你身為将軍,卻沒有管束好底下的士兵,他們是從犯,你便是主犯,杖六十。”
陳舒禹聽得緊緊攥住了拳頭,不敢置信地擡頭看向洪群永,一雙眼睛幾乎是瞬間就發紅了。
好些士兵發出喧嘩聲,因為他們知道軍杖六十,那就是真的會死的。
洪群永怒喝,“怎麼?對本将軍的話有意見?!”
陳舒禹想要争辯幾句,馬忌卻拽住了他的手臂,沖他搖了搖頭。馬忌深知自己闖了大禍,若是陳舒禹再替自己求情,恐怕就收不了場了。
馬忌沒有多說什麼,隻是沖洪群永行了個禮,然後主動起身準備去受罰。
陳舒禹見狀咬得牙龈都出血了,他知道,洪群永是在殺雞儆猴,可是他卻什麼都不能做。軍令如山,他們隻能遵守。而且,這次的把柄,是馬忌自己親手送到洪群永跟前的。
執刑的并不是謝家軍,而是洪群永帶過來的親兵。他們下手是真的毫不手軟,才過二十杖,有些士兵就抵不住暈過去了。
壯碩如馬忌,臉色都是慘白。
陳舒禹看得那些士兵痛苦的神色,看着他們咬死了牙關就算是這樣都不肯叫出聲的铮铮漢子模樣,心幾乎都在滴血。
他們身上是血肉模糊,甚至隐隐能見到白骨,可見這是真的往死裡打的。
陳舒禹隻覺呼吸不過來,這件事本不應該是這樣的。軍法如此,可下手有輕重,好男兒應該死在戰場上,而不是死在這樣的一場鬧劇裡。
有些圍觀的士兵甚至有些躁動,陳舒禹死死捏着拳頭,他擡頭看着洪群永,洪群永面無表情地看着馬忌行刑。
一股悲涼的情緒直沖鼻尖。
陳舒禹猛然曲下了雙膝,壯碩的身軀跪在地上時候甚至撲起了一小陣煙塵,“末将本不該求情,但他們都是百裡挑一的好将士,懇請将軍手下留情,給他們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
“将軍!”
不少将士驚呼。
陳舒禹低着頭,隻擡起手來阻止了将士們的呼叫。
好些士兵都紅了眼睛,然後一個個地都跪了下來。
洪群永平靜地看着馬忌,他雙手垂在前面,左手手指把玩着右手拇指上的扳指,好似沒有聽到陳舒禹的話一般。親兵還在仗打着士兵,直到打了三十杖,洪群永才緩緩開口,“罷了,既然陳将軍替你們求情,我就給你們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
親兵這才停了下來,此時除了馬忌,所有人都已經暈死過去了。
洪群永這才問道:“對了,方才郡王說了什麼侮辱謝家的話?”
親兵有人聽到了,此時說道:“郡王說謝家人都是垃圾。”
又有士兵躁動了起來,陳舒禹不得不再次舉起手來示意他們冷靜。他雖跪在地上,但是多年來的威信還是讓士兵們都安靜了下來。
洪群永聽了親兵的話之後,面色微妙。
似輕蔑,似好笑,似歎息。
他的語氣帶着一股漫不經心,道:“郡王此話實在過分,但念在已經受到懲罰了的份上,本将軍就不上報給陛下知道了。畢竟軍營裡的事情,盡量在軍營裡解決,陳将軍,你說是吧?”
陳舒禹低着頭看着地上的小石子,身體緊繃,他一雙眼睛幾乎在滴血,語氣卻輕飄飄的,“是。”
“嗯。”
洪群永走了,恢複了一點力氣的郡王推開了别人扶着他的手,沖地上的陳舒禹咧嘴笑,道:“謝念死了,謝弘毅也死了,我看你們還能嚣張到幾時。”
“你!”暴脾氣的将士一下子沖了上來,掄着拳頭就想要揍郡王。
陳舒禹訓斥出聲,“夠了!還嫌事情鬧得不夠大嗎?!”
隻是郡王的話還是讓陳舒禹心頭一顫,隻是他尚未出聲,而痛得幾乎暈過去了的馬忌開口了,他嘴唇幹裂流着血,臉色慘白,大手死死扣着行刑的闆凳,死死盯着郡王,問道:“你……你說謝……弘毅也死了?”
郡王理了理自己的袖子,想要扯起一道冷笑,卻扯痛了自己的臉,不得不黑着臉道:“對,謝弘毅死了。他守不住霍城,還讓長公主清祭了旗,丢人至極。”
馬忌隻覺怒火攻心,一下子暈了過去。
“将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