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望和微微眯起了眼睛,“家住何處,從何處來?又為何而來?”
謝知微半低着頭以示尊敬,道:“家住霍城,從霍城來,為長公主而來。”
“哦?”
“草民仰慕長公主已久,長公主入駐霍城之時,草民也随民衆相迎。此番前來,便是為應聘女兵。”
“本宮在霍城之時,也曾招兵,為何當時你不報名?”
“家中父母不允。”
“現在他們允許了?”
“草民是偷跑出來的。”
趙望和微微勾了勾唇角,“受着傷跑出來?”
謝知微低頭看了眼自己的傷口,道:“實際上,在來之前,草民曾與一小偷搏鬥,不慎被小偷刺傷,掉入水中,草民不擅水,因此差點沒了命。被救上來之後,得知烏州刺史謝大人要被您祭旗,沖動之下,便瞞着父母跑了出來。”
“草民今年十六了,家中父母已在操勞草民的婚事,但草民一直在想,相妻教子便是自己想要的生活嗎?把悲喜都放在另一個人身上,從此歸于後院,是草民之所願嗎?”
謝知微的眼睛在發光,她鬥膽擡起頭來直視趙望和,“草民一直在想,能像長公主這般執掌兵權的睿智人物該是何等風采,直到前些天長公主入駐霍城,草民才得以一觀,才發現,原來女子也可以建功立業,也能如此潇灑。”
“于是草民便想向長公主看齊,草民想要建功立業,證明男子做得到的事情,我們女子也不差!”
趙望和并未因為對方的恭維給糊了雙眼,“為何在聽聞要殺謝弘毅之時變得沖動?”
“原因有三,其一,謝大人以刺史之身駐守霍城多年,為官清廉,草民身為霍城子民,心有不忍;其二,如今國與國之間多有摩擦,草民擔心長公主此舉會引起戰争,怕貿然開戰實為不妥。其三,草民認為,謝弘毅活着的價值,要比死去的價值更高。”
趙望和也沒有想到會在她口中得到這樣的分析,探究的神色毫不掩飾,“他活着有什麼價值?”
“謝念已死,謝家軍群龍無首,謝家子弟不多,唯謝弘毅最有可能執掌謝家軍,隻要抓住了謝弘毅,便是對裕安帝最大的威脅,他礙于謝家軍的面子,不得不對謝弘毅進行援救,而謝弘毅還活着,又不能由他人接掌謝家軍,彼此消長,便是優勢。”
謝知微忍着心痛,把自己代入了趙望和的身份,倘若她是趙望和,她絕對不會殺了謝弘毅,這才是她不明白為什麼趙望和非要殺了謝弘毅的原因!
謝知微不過是一介平民,居然能看得這麼深,當真是民間自有高人在麼?
趙望和面色不顯,又道:“為何不幫明國,反而想着要幫本宮?”
謝知微咧嘴笑了,可是那笑容是說不出的悲苦和無奈,“謝念死了。”
這個世道唯二出色的女子,已經死了一個了。
“唯一一個以女子身份立足的謝大将軍已經死了,在明國,我不可能得到重視,甚至連第一步都邁不出去,我要想走出一條新的道路來,唯長公主可選。”
這是實話,天分五國,唯頤國設有女兵,乃趙望和直率。
至此,謝知微的話語沒了任何漏洞。一個一心為長公主着想不顧身體的仰慕者形象躍然而出。
有小心思卻坦誠,有野心也有見識。
趙望和不置可否,“你退下吧。”
“是。”
謝知微寵辱不驚,面色平靜地退下了,直到被帶回到房間之中,在無人見着之時,她放松了緊繃的神經,發現背脊已全是汗。她仔細思索了一番自己說過的話,沒有發現明顯漏洞,這才徹底放松了下來。
如果她沒有猜錯,趙望和接下來恐怕會去霍城調查自己,但隻要她去了,必然查不出差錯來,自己這關就是徹底過去了。
那麼,憑借自己方才展示出的能力,應該有機會在她麾下任職。奈何自己在路上才想到串聯起來的說法,不夠完善,不若就說自己來應聘謀士,會更具說服力。
不過就憑自己的腦袋瓜子,恐怕不及趙望和的十分之一,再加上原來的謝知微也并非是擅長謀略之輩,恐怕到時候也無法混到趙望和身邊,還是打仗領兵更适合自己。
謝知微捂着帶傷的肩膀緩緩坐下,腦子是瘋狂運轉,這都是在這裡蘇醒之後才想到的,至今徹底形成了一個計劃。
她要從軍,她要接近趙望和,然後,弄清楚她的謀劃,最後殺了她,替二哥,也替自己報仇!
謝知微想到了趙望和會去調查自己,可是第二日看到謝潤和李瑩娴夫妻二人時,她還是吃了一驚,她現在最怕看到的就是他們兩個了。
李瑩娴一見到謝知微就紅了眼,“你!你為什麼要這樣做!你就不怕出事嗎?你要出事了,你讓我怎麼辦!”
她激動地抓住謝知微的肩膀,雙手都在顫抖,但又見她臉色蒼白,心疼至極,“身上還疼嗎?”
謝潤明顯是帶着怒氣,向來溫和的臉上全是肅然,“若非長公主派人來找,你是打算一聲不吭就走了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