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眼中的激動之色越發濃郁，他擡手就要接住那團光球——

他掌心的烙印卻在此刻飙射出幾道灰紫的絲線，直直破開光球勾索住那玉髓般純淨的靈力！

嗯？

甯竹愣住一瞬，而就這短短一瞬，絲線勾住靈力往回扯，霎那間穿透了甯竹的皮肉，澆灌在蠍形印記上，盡數被蠍子吸收走了。

少年轉眼去看，便見得自己掌心裡的印記受澆灌後重新煥發光澤，連其上符文似的紋路也逐一被勾勒了出來。

空中光球消散，隻殘留下一抹屬于枯花的香氣随風而動。

月光下少年站立庭院中，最後一抹香味消逝，便仿若方才什麼都沒有發生。

甯竹笑了。

“幼崽，這個就當孝敬我啦。”魔獸的聲音帶着一抹偷襲得逞的狡黠，吸收了靈力之後，這隻魔獸的姿态一掃先前的疲倦，極有精神地朝着他揮舞鉗肢，“我可幫你了不小的忙，收你點好處也是應該的吧？放心，虧不了你什麼。”

甯竹卻道：“你直接說，我也會給你的。”

這隻魔獸愣怔住了，它揮舞的鉗肢詭異地定在空中，甯竹甚至從它的雙目裡看到了幾分不可置信。

甯竹莫名被它這反應笑到了，少年又一次重複：“下次直說就好了。”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大多數時候，甯竹都不想把事情鬧到魚死網破兩敗俱傷那一步。

之前的交易裡蠍子落入下風，不得已壓了不少籌碼來和甯竹達成交易，它交出自己的本源印記來獲取甯竹的信任，又在方才的凝源中消耗了本源來協助甯竹，這場交易裡蠍子已然完成了它許諾的那一部分，那接下來，便是甯竹交出自己的誠意了。

——不煉化蠍子，助蠍子在未來複生。

前半句好完成，後半句嘛……

少年眼珠一轉，彎起的眉眼中帶出同樣的幾分狡黠：“之後拔除靈脈還要勞煩你多費心了，畢竟我修為提不上去，也很難幫你複生啊！”

蠍子：……

蠍子那點剛升起來的感動被澆滅了。

它“呃”了一下，整個身體都往後仰了。看姿态，要不是靈脈還纏着他，估摸着是準備能往後退多遠就退多遠出去了。

“在那之前……你先感受下蠱蟲怎麼樣了吧。”

蠍子岔開話題，聽得這話，甯竹才想起來自己那流失的生命力，他眉梢一挑，凝神去感受。

好消息：木靈源的确有用。

壞消息：隻是減緩，生命力還在繼續流失。

甯竹臉色瞬間變化，蠍子便也從中捕捉到了信息：“……沒成功？”

甯竹睜開眼，面色凝重地點了點頭。

“比之前好了很多，吸收靈植的靈力應該也能應付一下，”甯竹預估着流失速度，給出一個猜測，“可能還是靈源小了，入不敷出？”

蠍子也嚴肅起來，畢竟甯竹要是被這蠱蟲耗死了，那可稱得上一屍兩命了：“我有另一個猜測……會不會是這兩條玩意刺激到蠱蟲了？你也看到了，你這東西排異性很強，而蠱蟲為求自保，自然會提高能量需求。”

甯竹：……

甯竹一時半會不知道是蠱蟲有問題還是靈脈有問題。

“蠱蟲真沒有傷害？”甯竹心力交瘁。

如果是媽媽親手交給他的，那甯竹無論如何也不會去懷疑自己的媽媽，但甯竹對此毫無記憶，母親在世時也并沒有告訴過他，那要不是媽媽給的，甯竹豈不是冤大了？

“真沒，這玩意連毒都沒有，純睡。”蠍子的聲音裡也有了幾分郁悶。

抛開奪舍這個行為的惡劣不談，蠍子也算是倒了天大的黴。奪舍沒成功還差點反被煉化，好不容易保住了命，又發現這具身體全是問題，他還不得不幫忙處理，要不然就等着給人家陪葬去。

這麼一盤算，蠍子頓時感到欲哭無淚。

甯竹摸了摸鼻子，莫名有幾分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味道：“那就再想招吧。”

事态反複脫離控制，甯竹微妙地察覺自己居然已經算得上脫敏了。這幾天下來甯竹也算是想明白了，凡事算至分厘，雖是細緻，但換個角度看便是毫無容錯率，一旦事情脫軌，就容易令人感覺全部完蛋。

可大部分時候，事情遠沒有糟到那一步。

甯竹逐漸學會允許事态不符預想。

——天塌下來也有個高的頂着，下一秒就世界末日了也不是隻死自己一個。

甯竹想開了。他當時催問蠍子能否快些完成凝源，自然是将醫藥閣的考核留作另一條出路。

他笑道：“我本來是想，要是能成功凝源，或許就不用去醫藥閣找方子了，現在看來，還是得考。”

“方子？”

“嗯，”甯竹解釋，“我之前本來想去醫藥閣看看能不能搞到化靈散的配方，化靈散現在是用不上，但醫藥閣那邊的藥方很多……或許醫藥閣的記錄裡，能找到和這蠱有關的東西？”

“我看懸，”蠍子有氣無力地吐槽，“但也是個辦法，試一試吧。”

蠍子頓了片刻，似乎是糾結了什麼，它又幽幽歎了口氣：“不過我可提醒你，你家這邊……那幾個人，修為很高。當時用毒刺激你那東西發作，我便差點藏不住了。他們的感知很敏銳，要是再來幾次，我不能保證我不會被發現。”

蠍子所指的，自然是半月前的訊問見過的，甯家那四位修為極高的長老。

“而你後面聚星，需要的資源更多。”蠍子大概也明白自己的此刻的話聽起來像哄騙，它的聲音有點莫名的虛，但還是不得不勸告下去，“……幼崽，我勸你最好想辦法離開這裡。”

甯竹卻笑了：“哈……那可真是巧了。”

少年擡起頭，一隻羽獸正巧從振翅而起，身形滑向遠方遼闊的天際。

“剛好，我也沒打算一輩子被困在這座牢籠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