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也沒見到子書昭，不過禾聿現在大概不想見到她。
太奇怪了。殿下為什麼要調侃她和何婧媛，難道她也有那種惡趣味的愛好嗎？
她為什麼不能有？
禾聿突然一陣惡寒，就像那天發現維希斯也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一樣。
她又想起子書昭那雙金色眼睛，看向她時，她總能想起金子、太陽……總之是高貴的、華麗的、明亮的一切。
她也會帶着壞笑，也會有小脾氣，也會流淚嗎？原來她不是一座神像嗎？
禾聿突然發現自己的認知出了些問題。她想要認識真正的子書昭。
“怎麼今天訓練心不在焉的？”凱瑟琳走過來，手搭在禾聿肩膀。
相信我，凱瑟琳隊長，如果你家裡住着尊大小姐，昭殿下還和你說些莫名其妙的話，你上班也會心不在焉的。
可惜禾聿不能這樣說，她隻能抱歉的撓頭：“對不起隊長，以後我會注意的。”
凱瑟琳點點頭，攬過一旁的小結巴，“走吧，一起回去。”
“我不回宿舍了，隊長，”禾聿從三人裡站出來，“家裡來了客人，這幾天我都得回去。”
凱瑟琳也沒多問，和小結巴一起回宿舍去了。
禾聿終于遲鈍地琢磨出一些不對勁來，凱瑟琳為什麼對自己這麼上心？
她是侍衛隊隊長，沒必要這樣照顧自己一個新人吧？
之前上班心思都放在找子書昭行蹤上，根本就沒注意到這裡有問題。
所以子書昭不是不在意希爾的小動作，而是讓凱瑟琳監視自己嗎？
禾聿隻能想到這個合理的解釋。
又是被這些權貴玩弄于鼓掌之間的一天。
禾聿苦笑着搖搖頭，拍拍臉整理表情，鑰匙插進鎖孔。
何婧媛趴在給她騰出來的飯桌上寫冬假作業，聽見門發出聲響就蹦起來。
“姐姐，你回來啦！”
禾聿嗯了一聲，用背抵着關上門，想去拿右手邊櫥櫃上的煙鬥，但還是忍住了。
這個便宜三手房還是佐伊她們弄的裝修。逼仄的客廳，左側牆上一座小壁爐，一張雙人小沙發，沙發旁一個矮書櫃，一張飯桌。盥洗室在小客廳左邊，右邊是卧室和廚房。
禾聿倒是想再添置些家具，但希爾回南方之前給那筆錢，又被錢憶收走充公賬了。她應該是安薩尼亞最慘的地下組織首領了吧。
不大的空間，因為何婧媛的到來顯得很擁擠。她那張明晃晃的笑臉存在感太強。
禾聿走到壁爐前蹲下，添幾塊燃料點燃，“媛媛，你不冷嗎？”
何婧媛撓頭：“哈哈，我不會用，怕把你的房子燒了……”
怪有自知之明的。
禾聿哼笑兩聲，站起來，皮笑肉不笑地揉揉她的頭發。
“想吃什麼？”
何婧媛低着頭對手指，“小羊排……姐姐會做嗎？”
“家裡沒有，隻有牛肉。”
“好。”
禾聿脫掉風衣外套，挂在門後，順手拿上煙鬥進了廚房。
何婧媛坐回飯桌前，趴在桌子上偏頭看。
禾聿隻穿着件襯衫，圍上黑色的圍裙，挽起袖子，取出櫥櫃裡的食材。
菜闆和握着刀的手被禾聿上身擋住，何婧媛隻能看見姐姐襯衫的褶皺，随着右手操刀的動作舒展又折疊。
她撥動竈前風扇的齒輪，牆外傳來微弱的機器轟鳴聲，她點燃了煙鬥。
然後她把牛肉放進瓷碗裡，撒上香料，單手揉捏。何婧媛能夠看清禾聿小臂上因為用力微微鼓起的青筋，手指上也沾了些黏糊糊的液體。
何婧媛悄悄走進廚房，站到禾聿身後。姐姐似乎在出神，沒有發現她。
禾聿腌制完牛肉，取下挂在牆上的煎鍋，轉身找火柴才發現身後的何婧媛。
“站這兒幹什麼，媛媛。”她臉上是明顯的錯愕，說話時，吐出薄薄一層霧。
“學習，哈哈，”何婧媛讪笑，“我學做飯。”
你這輩子估計都不會有親自下廚的機會。禾聿有些無語，不過她愛看就看着吧。
在吃上，禾聿一般不委屈自己。把鍋燒熱，倒上整個安薩尼亞最好的、産自葉尼塞城的牛油果油，放入腌制好的牛肉。
生肉接觸滾燙的熱油，激起一陣白煙和滋啦滋啦的聲響，何婧媛被吓出一個激靈，眨着眼往後閃。
禾聿輕笑一聲，沒說話。
禾聿喜歡吃全熟的牛排，她沉默地等待，一邊将牛肉翻面，另一隻手夾着煙鬥。
大概等了一分鐘，禾聿将一旁備好的黃油塊和迷疊香放入鍋内。
何婧媛盯着她娴熟的動作，鼻尖飄進醇厚的肉香，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然後她悄悄側着頭擡眼看她，在何婧媛面前，禾聿沒有戴眼罩。她含住煙鬥深吸了一口，雙眼眯起。
淺褐色的右眼和銀色的左眼在何婧媛看來實在有些割裂，一隻溫和親切，一隻深邃又冰冷。和她溫吞老實的臉形成一種詭異的不和諧感。
禾聿是皮膚很容易白回來的類型。這幾個月來伯蘭城後，離了北境那幹燥毒辣的陽光，膚色漸漸白回來許多。
她日常站崗站立時間長，近來在太女府的訓練又讓身上覆上一層薄薄的肌肉，更凸顯了她寬肩窄腰的身材線條。
袖口挽上去，肌腱随着煎炒的動作凸起，手腕内側有一顆清晰的小痣，骨感又性感。
雖然早就接受姐姐并不是她想象的那樣，可到現在何婧媛注視着她，心髒依舊砰砰地跳。
“别看了，”禾聿剛過了煙的嗓子有些低啞，“吃飯。”
禾聿将兩份牛排端上餐桌，這隻牛的紅肉和雪花排布得十分完美，何婧媛看一眼，就能想象到油脂在舌尖融化的滋味。
“謝謝。”
何婧媛雙手合十道了謝，才拖過盤子開始用餐。
禾聿依舊沉默，何婧媛屁股在椅子上不自在地往前挪，上半身往前傾。
“姐姐，你有什麼煩心事嗎？”
禾聿手中的刀叉一頓，把眉宇刻意放松，微微側頭瞥了一眼桌邊攤開的功課本。
“第二題寫錯了，是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