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考完試放學稍早一些，喻森推着車子出校門的時候，看到買糖葫蘆的大爺還在，往常等他們高三的出校門，大爺早就賣完收攤了。
“不能亂花錢。”
走出去五十米，喻森又推着車子走了回來。
“嘿，小帥哥，來根糖葫蘆？山藥豆的三塊，這種圓山楂的五塊，扁的六塊，還有草莓葡萄的，你要哪種？”
“大爺，這種扁山楂的兩根十塊行嗎？我多要。”喻森讨價還價。
“行，”大爺撐着紙袋，“你自己挑。”
喻森挑了四根，給了大爺二十塊錢，卻還不肯走，“大爺，我要這麼多，能搭一根山藥豆的嗎？就剩最後一根了，山藥豆那麼小，天這麼晚了，估計你也賣不出去。”
“……”大爺深呼吸幾口冷空氣，“行吧。”
大爺一邊把糖葫蘆裝袋子，一邊道：“下次别這麼打價，容易挨揍。”
“謝謝大爺，您放心，回去我替你做做宣傳，讓我同學都來買。”
喻森拎着糖葫蘆走了，大爺朝着喻森的背影喊：“可别說我是多少錢賣你的。”
喻森朝大爺擺擺手，手裡的糖葫蘆晃了幾晃。
家裡四個人五根糖葫蘆，喻森決定回家前把那根山藥豆的先吃完，省的分配不均，于是，喻森一手推車一手攥糖葫蘆，邊走邊吃。
就連身後有人靠近都沒發現。
當喻森注意到的時候，一個人影猛地撲在他身上，腰上一股大力襲來，沒有防備下，喻森被拖着進了旁邊的巷子。
腳踏車歪倒在路邊，挂在車把上的糖葫蘆掉在地上，無人問津。
有人經過，也隻是朝巷子裡望了眼，不願多管閑事地走開了。
“你是誰？放開我……”喻森奮力掙紮，抱住他的人力氣不大，沒幾下喻森就覺得鉗制在腰上的胳膊有聳動的迹象。
喻森趁機朝後揮了幾拳。
身後的人發出悶哼，大概是看困不住喻森，連忙開口喊道：“别打，别喊，小森，是我，我是媽媽呀。”
喻森動作猛地頓住，朝後看了眼，果然是王漢義的妻子，王荷。
“你先放開我。”
“好，我放，可是你答應媽媽，你别跑。”
“好，我不跑。”
王荷放開攬在喻森腰上的手，卻一把抓住了對方的袖子，死死不肯松手，喻森隻能任由她抓着。
“怎麼回事？你們怎麼來的？”喻森看了眼巷子深處，沒看到其他人影，這才放了些心，“王漢義呢？”
“你爸……王漢義他不是人，拿了你換來的錢就去賭，輸光了回來就喝酒，家裡的房子也燒了，”王荷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眼睛裡有了神采，“我來就是要告訴你，王漢義一直說房子是你放火燒的，他要來找你，你要小心。”
喻森打量着眼前的女人，一件髒污不堪的綠色羽絨服，袖子上刮了一道口子，露出裡面白色的棉絮，黑色褲子上沾了些泥點，鞋子更是看不出原來的顔色。
這身衣服，王荷穿了好幾年。
對上喻森打量的視線，王荷心虛地松開了攥着喻森袖子的手，“小森，你怎麼這麼看着我？”
喻森卻不給她回避的機會，直截了當地問：“這幾天跟蹤我的是你？”
“不……”王荷本能的想拒絕，臨了卻又把話咽了回去，“是，我也是沒有辦法。”
頓了頓，王荷揚起一個笑容，“小森，你現在真是過上好日子了，好幾次看到你我都沒敢上前認你，就怕給你惹麻煩。”
“你來找我是想做什麼？我現在已經不是王家的人了，”喻森道，“王漢義把我賣了十二萬，他沒跟你說嗎？”
“小森，别這麼說，我一直把你當親兒子的，如果我在家，一定不會同意，你弟弟也是，自從你離開，整天喊着要哥哥……”
“說實話吧，”喻森直接打斷王荷，“你來究竟是為了什麼？如果隻是提醒我王漢義要來找我，那我現在知道了，你可以離開了。”
“不、不行，”王荷再次朝喻森伸出手，這次卻落了空，看着退開的喻森，這些日子風餐露宿的心酸和看到喻森光鮮亮麗生活後的嫉妒一股腦兒的湧了上來，“我不能走，小森，你救救媽媽和你弟弟。”
噗通一聲，王荷撲倒在喻森面前，她一定要留在這裡，留在喻森身邊，她不想再過以前那種日子了。
“王漢義他不是東西，賭輸了就喝酒，喝醉了就打我，打小浩，我們實在是活不下去了，”說着，王荷挽起袖口，露出胳膊上青青紫紫的痕迹，“小森，我知道你現在過得很好，你收留我和小浩行嗎？隻要給我們個遮風擋雨的地方，有口飯吃就行。”
“你先起來。”喻森彎腰想要扶起地上的王荷，卻被對方躲開了。
“不，小森，你答應媽媽，我實在沒有辦法了，”王荷聲淚俱下，“你一個男人嫁到别人家肯定會被瞧不起，被他們欺負，媽媽是過來人，這些媽媽都知道，我可以幫你，還有你弟弟，咱們才是一家人。”
“一家人？”喻森松開了扶着王荷的手，居高臨下的看着地上的王荷，臉上露出一個冷笑，“王漢義打我的時候，零下三十度把我趕出家門的時候，不讓我吃飯的時候，你在哪裡？那時候你有沒有認為你是我媽媽？”
“我……”
“哦，對，王漢義打我，出了氣，就不會再動你們，”喻森一字一頓道，“所以，我隻是擋在你和王浩身前挨打的沙包，隻此而已。”
王荷還想說什麼，可對上喻森冰冷的眼神，她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巷口的路燈閃了幾下，徹底暗了下來。
巷子裡的兩人誰也沒注意到黑暗中正站着兩道身影，已經注視着這邊許久。
聽到喻森的話，前面一人的手緊緊握成拳，沉默許久，男人沉聲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