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侍衛,宜貴妃依舊憋着火,可低頭看見的姜夕的時候,那股悶氣居然少了不少,“算了,和你一個癡兒計較什麼。”
“餓了麼,要吃飯嗎?”
“……吃哦。”
*
那日撞見大皇子的人,對于姜夕來說隻是無意間的一點交集。許是因為她經常偷跑出去睡覺,在上書房多年,她竟然連一次大皇子也沒有見着。
換個地方睡覺,對姜夕來說沒有任何影響,而姜若也習慣日日帶着她去上書房,風雨無阻。
初春的清晨,院子裡頭的風還帶着些許濕潤的冷香,一輛馬車的嘶鳴撞散了滿院的甯靜。
不多時,一隻素手從車幔中伸出,白皙細膩,緊接着露出少女明媚的面容。不過碧玉年華,一颦一笑皆是絕色。
來人正是姜若。
此時她正費力地将姜夕從馬車裡面帶出來。
姜夕也不是不會自己走,隻不過姜若總是嫌她慢騰騰的。
今日一入上書府,罕見的,還未開始溫習功課晨讀,先生倒是一臉激動地上前:“公主之前的獻策已然穩定了南方流民,将水患之災的影響降到了最低。根據戶部傳回消息,此次天災所死之人不足往常一半。”
“先生謬贊。”姜若如此說着,但眉目間的少年意氣是擋不住的,無數次讓這些翰林院的大儒惋惜,若這大公主是個男兒身……那就好了。
姜夕撓了撓手背,春天已經開始有蚊子了。她記起先生在誇姜若那一回了。
去年夏季,南方暴雨不斷,造成了特大洪水,無數災民在此天災中喪命,而好不容易苟活下來的隻能一路往北遷徙到上遊的城池。
無數人倒在了路上,而就算僥幸趕到了下一個城池的百姓,也會被拒之門外。
沒有一座城鎮可以一口氣接納數量如此之多的災民,而一旦放進來,且說吃喝,再說這三五成群聚攏起來,對當地的治安也是極大的隐患,更不必說大災過後定有大疫,保不齊這些災民之中已經有感染了瘟疫的,諸多原因考究之下,這些災民是注定不會得到妥善的安排。
至少要等到朝廷撥糧下來赈災,才能算勉強有了一線生機。
按照以往給慣例,如此大的天災面前,能活下來的百姓十不存一,但就在大公主姜若獻策之後,竟然将存活率提高到了一半。
原因就是大公主提出的“以工代赈”之策,朝廷不再一昧地下撥赈災的糧食,而是以酬勞的方式許給這些災民,将這些災民遣返原籍,大興土木修複城鎮,使得這些災民不再成為流民,而是成了有正經工作的勞動力,不分男女老少,皆可獲得這份活計,一時之間,竟然使得南方天平起來。
朝野無一人不為此震驚。
而當日聽完姜若給出的治水之策時,姜夕也隻是擡了一下眼皮。那個經典的案例名字浮現在腦海中——羅斯福新政。雖然她并非文科生,但如此典型的曆史事件還是記住了。其實這個方法任何一個學過曆史的人都能脫口而出,但要知道,曆史課本可是曆史精華的結晶,後人不過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
而身處大盛朝,能夠想出這個方法的名士也不在少數,隻不過沒有将其系統地梳理成冊,再者,此計最重要的是實施的那位……究竟有多大的權力,能夠庇蔭多大的地方。
這樣的人……并不多。
正好,姜若算一個。
此事讓姜若一戰成名,得了京城才女的稱号。
——即便她琴棋書畫樣樣不精通。隻能勉強出去獻醜的地步。
但這已經足夠讓宜貴妃開始為姜若的親事開始準備了。娶妻娶賢德,還有比解決南方水患更加賢德之事嗎?
四月初就是姜若的十六歲生辰,宜貴妃準備在那一日操辦宮宴,邀請各個上流世家入宴,正式放出議親的信号。
一切都很順利,除了姜若不想嫁人之外,并無毛病。
在宜貴妃看不見的地方,姜若會将姜夕像個大抱枕一樣抱在懷裡,時不時拼命搖晃她的肩膀發癫。嘴裡還叫喚着:”我才十六,十六就要嫁人,這是……這使太荒唐了!“姜若一句【這是違反未成年人保護法的】險些脫口而出。
忽而,喜蓮在門外敲了敲房門:”公主,娘娘有請。“
姜若的臉色一下就黑了,嘀嘀咕咕同姜夕道:”母妃肯定又是催婚了。“
”不行,你得陪我一起去,有你在母妃總不好罵我太狠。“
姜夕:……
姜若猜得沒錯,一進門就看見宜貴妃笑意吟吟:”若兒來了,這是今早剛送來的口脂,看看顔色喜不喜歡。還有織女閣新做的衣裳,還有個極好聽的名字,叫廣袖流仙裙。“
姜若沒給桌子上成堆的物什兒一眼,可當最後一句話落下的時候,她忽然拐了一個彎,”廣袖流仙裙?“
宜貴妃難得見姜若對首飾衣裳感興趣,便搖曳着身姿上前,”這可是當下新興的玩意兒,聽說是西域傳來的新鮮物件,而這些衣裳出自織女閣,這世間取遍奇珍異寶也隻做出了三套,而這三套自然都歸我若兒所有。“
宜貴妃蔥白的指尖扣在紫檀木的盒子上,不過啪嗒一聲,就打開了盒子。
”還有這口脂,喜歡麼?它用起來極為便利,隻需要這樣……輕輕一旋。“
姜若目不轉睛地看見被旋出來的哪一點點膏體,眼底升起了驚濤駭浪。這不就是……膏體口紅嗎?
姜夕仰起脖子,也看清了宜貴妃手上的東西。
哦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