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最為心潮澎湃的是将要打開盲盒的那一刻，那一刻前是心癢難撓，那一刻後便是意興索然。很遺憾，孟棠枝後來試圖回憶那一刻，隻覺得那時天被狗吞了一般，兩眼一抹黑，就從心癢難撓直奔了意興索然。

唉。

她半托着下巴看着沒有面具遮擋的小公子，連啧數聲：她閱人無數的無數裡，就這麼的又多了個臭男人。

裴瑾不知曉孟棠枝在想什麼，她也并不在意，她近乎所有心神都在孟棠枝帶來的這顆丹藥上。

丹藥色澤赤紅，表面有着細小的紋路，她拿在手裡端詳，忽而皺了皺眉，若她沒記錯，這丹藥堪比兩個指甲蓋的大小，比那時大了近乎一圈。

“丹之大，一口能吞下？”孟棠枝的視線終于從小公子身上轉移到小公子手上時，行雲流水地發出了一聲感慨。

裴瑾面無表情掃了她一眼，把丹藥收回到匣子裡，淡聲說：“除了丹藥，他還說了什麼。”

孟棠枝啧了一下，嘟囔了一聲什麼，裴瑾未聽清，人接着正色道：“他還說：‘這厮是不見到棺材壓根兒不知闆有多厚，當他同那些腦滿腸肥的豬猡子一樣麼，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放人，好瞎的膽子！’”

孟棠枝雙手跟着起花，接着眼一瞪，蘭花指向着裴瑾抖了個定式。

裴瑾側了側頭，擡手移開了對着她腦穴的指尖，随即她起身，走到窗邊，從桌案上拿了紙筆放到孟棠枝面前：“若是不會說，可用這個寫下來。”

孟棠枝：“……”

孟棠枝閱人無數的無數裡，還沒碰到過這麼味同嚼蠟的人，她收回手，正襟危坐地說：“我做得很小心，不知那人是如何發現的，他竟還知曉我與你相識，你與他有什麼幹系？”她投去探究的目光，然而對方始終無動于衷，她便想這蠟還是塊石蠟，硌牙。頓了頓，她盡量讓自己顯得寵辱不驚：“探聽組織消息的事，大約要黃。”

裴瑾“嗯”了一聲。

孟棠枝擰起了秀眉：“你沒什……”電光火石間，她眼睫一抖，視線不加掩飾地向裴瑾射去，“你早便料到了？”

裴瑾在刀光劍影中定定地坐下身。

“不，”孟棠枝一瞬不瞬地死盯着她，“你壓根沒想我能混過去，你是看着我去送死！”

裴瑾蹙了蹙眉，目光終于轉過去，孟棠枝隻覺那雙眼滿是“你人不是在這還沒死”的樣子，一瞬間一股熱流直沖腦顱，騰地站起身，手指着她，半天卻說不出一句話。

“你是否暴露，我并不在意。”裴瑾開口說，“如此也無妨，你往後隻需将話帶到，我們的交易便還作數。”

孟棠枝舉在半空的手在“交易”二字後顫了一下，緩緩放了下去。

“他還說了什麼？”裴瑾再度問。

孟棠枝别過頭，良久，她帶着不忿的聲音響起：“他說，三日後，他在雲海台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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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靜山空，樹林裡袅袅起了一層薄霧，本該是死氣沉沉的時候，卻有金石相撞的刺鳴不斷從薄霧裡傳出來，在枝杈上打盹夜栖的鳥吓得爪子一滑，翅膀都扇重影了，好歹沒掉地上，撲棱撲棱地飛離了這個是非之地。

飛鳥前腳離開，後腳一道銀光劃過，枝杈瞬然斷裂，穆之恒仰身躲過這斜劈而來的一劍，耳側緊接着一陣勁風，他立時擡手截擋，雙刃相撞，他眉眼間顯出些許不悅，出門時他并未帶上慣用的長槍，槍太招搖，換了把雁翎刀，刀相較于槍輕上許多，他方才仰擋一招估錯了力道。

“锵”的一聲，他手腕一抖，将抵住劍刃的刀刃改為刀背，收力置于右肩，随後他猛地推出，順勢而起，對方六人絲毫不給他喘息的機會，幾束銀光鱗鱗閃動，長劍破出白霧直向他的面門襲去。

穆之恒在幾把劍襲來的瞬間調整了腕力，拆招起來便顯得遊刃有餘，但他神色越發深暗——這數招下來，他能感到對方身手在他之下，擊殺隻是時間問題，但他并不急于一時，這六人仿佛不知疲倦、痛楚，他們的每一招一式、所用氣力，一毫不差，即便受了傷仍無二緻，簡直是傀儡中鬼斧神工那一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