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事的正主一出門,圍在辦事房裡的人立刻吵嚷起來互抱不平,來來去去嚷紅了臉也就重複那幾句話,半晌沒整出個明白,嚷到氣喘籲籲卻一直不見人回來,衆人大眼望小眼,便有人一骨碌站起來,梗着脖子出了門,有第一個便有許多個,沒多會房裡就散了幹淨。
經過西側那間屋子,都不經意放慢腳步,想聽聽裡頭的動靜,結果蠕動成了蝸牛也沒聽出裡頭有什麼動靜,但一靠近門,便聽裡頭傳出吼聲:“看什麼!沒事幹?”
溫泠滿身是汗,除了臉身上各處都酸痛,回來這些日子他忙于應酬,這下吃盡了疏于練武的虧,他一屁股坐回椅子上,牛飲了一杯水,朝氣定神閑地站在對面的穆之恒擺了擺手:“你不是人,不打了。”
“少廢話,你行不行?”穆之恒平靜看着他說。
“你!”仿佛被踩到了尾巴尖,溫泠騰地從椅子上坐起來,穆之恒仍面不改色,朝他歪了歪頭。
溫泠一下紅了眼,碰巧外頭響起窸窸窣窣的腳步聲,他轉頭沖外頭吼一聲,一拍扶手又朝穆之恒沖了過去:“他娘的!”
這回沒有他拼死拼活穆之恒依舊紋風不動的憋屈,雖仍傷不到人,但兩人有來有回,溫泠漸漸入了佳境,興奮地眼花都在顫抖。
不知過了多久,累得全身不想動了,他喊了聲暫停,攤着四肢大喇喇躺地上,眉頭大開,光喘氣不說話。
腿上忽然有什麼動靜,他仰起脖子去看,就見穆之恒把他腿上的袍子撩開,墊在地上鋪好才慢悠悠坐下來。
溫泠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以往濺了一身血,衣服結成殼子都能穿半月,這時候講究了?”
“嗯,近期講究,”穆之恒似乎想到了什麼,垂下眼,唇邊勾起一抹笑,“容易觸景生情。”
“什麼景?”溫泠脖子再一次昂起來。
“就……”穆之恒瞟了他一眼,“有那麼個事……”
溫泠将他的神色盡收眼底,翻了個白眼:“得,你不用說了。”
剛打了場血氣方剛的架,他平時藏而不露的暴性子全冒了出來,擡腳踹了踹穆之恒,啐道:“出息!你怎麼不打水照照你那渾樣!”
“怎麼個渾樣?”穆之恒側頭看他,面上是不以為然。
“你裝?”溫泠撐起手肘半起身,壓低了聲說:“那日我在校場都看見了!”
沒想穆之恒隻是挑了挑眉:“你看見什麼了?”
“你要我說這麼明白?”溫泠咬牙切齒,“就是你同那……那什麼共騎一乘的事!我可從沒見你和什麼人走那樣近的,連我都不曾......”他話音戛然而止,想到自己和穆之恒同騎的畫面,身上的雞皮簌地掉了一地。
穆之恒頓了頓,繼而悠悠說:“别什麼什麼的,人有名字。”
“是是,有名字,”溫泠冷笑道,“那名字在朔京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若是再和你穆之恒的名字擺一塊,那是名揚四海都不止,得永垂千古,萬年長存。”
穆之恒定定看他幾眼,面上終于顯出一絲煩悶:“我有這麼明顯了?那怎麼不見他察覺?”
“你腦子是讓驢踢廢了?”溫泠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見穆之恒就說性情中話,他一下坐起來,兩眼換成看傻子的眼光:“正兒八經的成家不想,還想他察覺?外頭有這檔子事的哪個不被恥一句腌臜,即便他察覺了,他會認?我識你到現在,怎麼才發覺你還是個一腦袋鳥語花香風情月意的人,你爹娘要知曉你渾……嗷!”
穆之恒若無其事地挪開“搭”在他小腿上的手,觑着呲牙搓腿的溫泠,半晌說:“我有分寸。”
“你有分寸?”溫泠見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就七竅冒火,小腿也不管了:“你就這麼自信?依我看他心裡門兒清,就是裝着不認,連蘇昆那呆子都能瞧出來,他瞧不出?打旸關見,我便看出他也慣是個假模假樣的……”
“他不是。”穆之恒蹙起眉顯出些許不虞,打斷道:“打這麼久,氣還沒通下去?”
溫泠突然被捏住嗓子一般斷了聲。
穆之恒笑了笑:“你有氣,打罵我都奉陪,别帶上其他人。”
溫泠徹底安靜了,與他對視幾息,倏地偏開頭:“我就是看不慣你這副什麼都不是事的樣。”
他躺回地上,擡手擋住眼睛:“你就什麼都行……我就不行麼……”話音最後成了呢喃,幾乎難以聽清。
“我溫大總管還有自慚形穢的時候?”穆之恒奇了,“聽着還與我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