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栩洲皺眉,扭頭提劍。在它襲來的瞬間,蹲身下滑躲過。在狼因慣性在自己從頭頂躍過之際。他咬牙,忍着方才手臂之上,被鞭子抽打的疼痛。反握劍,抓握着刹那的機會。朝頭頂飛躍而過的巨狼,狠狠一刺。
此景,不僅僅是辛雁被吓愣住。就是連簡蓉都有些被驚得說不出話來。
當利劍被飛速拔出之際,惡狼落地之刻。鮮血飛濺。噴灑在了少年的臉上。隻聽一陣嗚咽聲響起。率先襲來的狼摔在地上。被劍重傷的傷口,則血流不止。
其餘三狼目睹此舉,有瞬間的發愣。接着,方才還與喻栩洲正對的頭狼,很快作出反應。它朝剩餘兩頭瞧去,另外兩頭似乎會懂了什麼意。
呲牙警覺盯着喻栩洲,三狼圍繞着他轉圈。而另一重傷的狼,雖未死,但也極力想要努力爬起身。最終,它艱難地爬起。忍着劇痛,竟又立即朝喻栩洲撲去。
此時此刻喻栩洲的大腦神經,幾乎不敢有一絲松懈。
時間在此刻,仿若暫停了一般。而在這危機的瞬間。
他腦中閃過無數記憶畫面。那是他十一歲那次四月的生死經曆,以及...自那次以後,他阿父喻斂,各種待他的狠覺‘磨煉’。
當初,被喻斂丢在陌生城鎮地界的他。身上揣着唯一的十兩銀子。茫然徘徊在陌生的城鎮街市之間。
明明有爹有娘,卻在那時,仿若孤兒的自己,卻無助徘徊在城中。他始終不懂,阿父為何要如此。
十兩銀子渡四月,于他而言多少還是有些艱難,加之許多客棧瞧他一張天生稚嫩的面容,外加一身貴氣裝扮,身側又無侍從亦或長輩陪伴。生怕他是哪家達官顯貴走丢亦或者離家出走的孩兒,害怕惹得一身麻煩,便不敢開房給他。甚至,均紛紛在他臨走之刻,勸慰他莫要任性與家中鬧脾氣,趕快回家。令他百口莫辯,如何也解釋不清。
是啊...
誰又會相信,他不是離家出走,而是被親生父親,以‘磨煉’為由,丢出流浪的呢?
不,沒有人會信一個才剛滿十一的少年的話語。因為,在他們眼中,他們所看見的,隻是一個天真任性‘叛逆’離家的孩子。
無奈之下,他選擇栖身在了一處廢棄破廟。最後黃昏時刻,破廟内來了一群衣着破敗,手持破碗與拐杖的乞丐。
“哪來的小破孩,怎地還把俺們的屋子給占了?”
“我...我不知此地有主人...”當時的他,很是慌張,連忙擺手向他們解釋,可最終卻無人聽進他的祈求話語:“隻...隻一晚,待到明日,我很快便走——”
沒有人,聽進他的任何話語。
隻是瞧見他腰間的玉佩與他阿母為他繡制的金絲錢袋後,雙目放光。
“老大!瞧,這小子身上挂着的玉佩與錢袋,一瞧就價值不菲啊!”
滿眼隻有‘錢’一字的落魄乞丐們,哪會管那麼多,哪會去顧慮那些客棧拒絕他的煩惱。他們一翁沖了上來。
玉冠,玉佩,阿母的金絲荷包錢袋,均被他們一翁争搶。
他拼死,最終也才僅護着了錢袋。因為,那不光裝着他的銀錢,亦是阿母精心為他繡制的荷包。
那時的他,還未動過殺念。腦中隻一心自我安慰,他們不是不願留他,而是他們也有他們的疾苦。
當晚,他被趕了出來。那十兩銀子,最終沒能保住。頭上的玉冠,腰間的玉佩也一并被搶了去。
唯有那個荷包,是他在最後時刻。真正動怒,從他們手中搶過。并未搶回荷包,反手揍了人。緊攥着阿母的荷包,他尋了機會,頂着臉上被打烏青。逃了出來。
後來的他,真就仿若一個孤兒了。頭發披散,衣着狼狽髒污,身上被一群人毆打得青一塊,紫一塊。當黑夜降臨,他卻隻是窩在人煙稀少的巷道角落,蜷縮成一團。
“無用。當真廢物。瞧他那可笑的善心,居然連幾個圍毆他的破乞丐都下不得殺手。難怪老爺要選擇用此等極端的方式磨煉他。”
“就是。換作是我們在他這個年紀時。若是遇見相同情形,那群乞丐,早便死得死,傷得傷。放什麼狗屁,這等懦弱被寵廢的‘乖’孩子,将來居然是要接替内衛閣,成為我們小閣主的人?呸!我不認。憑什麼老子自小到大,曆經生死磨難,卻得淪落到給這麼一個懦善之輩做屬下?”
“夠了,别吵了。省得把他吵醒了。”
傍晚時分,整個腦袋埋在膝蓋間,裝睡的他。無意聽見負責監視他的幾名内衛的對話。
他們不知,他其實根本沒睡。亦或者說,無法睡着。此番經曆,讓他如何能夠睡着?
‘廢物’‘乖順’‘失望’等詞,貌似一直在圍繞着他的人生。
他不想成為他們口中的廢物,亦不想讓阿父阿姊再度失望。可...他到底該怎麼做?
阿父才能,回頭看他哪怕一眼。要他如何做,才能從阿父口中聽到,哪怕一次的誇獎贊譽。
阿母每每瞧見他刻苦努力,甚至在他多次為練武練功受傷之刻。常會安慰他,說他是她的驕傲。每每練武齊射卧床受傷,換在阿父口中,他聽到最多的,便是這句‘廢物’。
阿父,你到底要祁願怎麼做,才能成為令你滿意的兒子?
後續幾日,沒有銀錢。他過得十分艱難。空着肚子,他竟隻撐了兩日,到了第三日。
當他捂着饑餓肚子,虛弱無助地走在街頭時。街邊小攤的包子、馄饨的香味傳入他鼻尖。直至路經一家小面攤時,他呆呆盯着那些食客坐在桌前,大口吃面的模樣。嘴角也不自覺留口水。
擡袖擦幹嘴角,盯着面攤咽了口唾沫。喻栩洲又緩緩低下了腦袋。
好餓,但身上沒錢...
無奈之下,他隻得垂頭喪氣地繼續往前走。
直至...走至一處販賣燒餅的小攤。肚子終于還是不争氣地叫喚了...
正在這時,身側一道聲音響起:“餓了嗎?”
喻栩洲聞聲望去,卻隻見燒餅攤的中年老闆,微笑着慈祥望他,向他招手。見此,喻栩洲擡手指了指自己。卻隻見老闆含笑點頭,順手在攤上拿了一個燒餅,朝他遞來:“餓的話,不妨過來吃個燒餅。”
“可...我沒錢...”喻栩洲聽此,弱弱低下腦袋。
可老闆聽此。先是一愣,随即卻朗聲大笑:“不用你給錢。全當我瞧你模樣可愛,請你的。”
當日,好心的攤主贈予了他兩張大燒餅。
當他雙眸閃爍着星光,從攤主手中接過燒餅時,當即便迫不及待地狼吞虎咽。似擔憂他噎着,攤主還給他遞了水。
那時,他從未吃過那般美味的食物。以至于,吃着吃着,雙眼竟是逐漸濕潤...
“瞧你裝扮,倒不像普通人家的孩子。你爹娘呢?”
“......”
聽此,喻栩洲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遲疑片刻,他低頭默默又咬了一口燒餅,隻莫名眼眶愈發濕潤,最終才哽咽着,似賭氣般道:“孤兒,沒有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