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雁未語,喻栩洲見狀困惑不解。他視線在辛雁與墨言之間來回打量。怎麼也想不通眼下情形。
喻栩洲輕瞥墨言,隻見紫袍少年臉上禮貌友好的笑意略顯僵硬。本就病氣蒼白的臉上,也不經流露出了幾分尴尬與一絲不知所措。
喻栩洲奇怪蹙眉,視線又朝辛雁瞥去。可就在此時,少女竟也同時朝他看來,二人視線意外相撞。他心下一驚,耳尖頓時泛起紅暈。連忙别過頭,收回了視線。
為了掩飾尴尬,也為了活躍氣氛。讓墨言擺脫難堪境地,他突然合起手上折扇。刻意吸引了二人注意。
在墨言也将視線移向他後,喻栩洲咧嘴忽地一笑,露出兩頰的酒窩。視線瞥向進出寺廟的行人們,玩笑般打趣道:“你們不覺得,我們幾人一直幹杵在寺外,很怪嗎?”
辛雁順着喻栩洲的視線,也看向了那些進進出出的行人。這麼一番對比,确實他們幾人幹杵着不進寺,是顯得有些突兀了。
“特别是你們倆。”喻栩洲說着,又故作無奈搖頭。用扇柄分别先後指了指辛雁與墨言,語氣雖故作歎息,但嘴角卻莫名勾起了一副欠抽的惡趣表情:“呆呆傻傻的,活像兩尊守門的石獅子。”
喻栩洲嘴上賤兮兮的打趣着,腳下也更不忘小心挪動步子,朝寺廟靠近,悄然拉開距離。
“?”
辛雁皺眉,尤其是在看見他一邊犯賤,一邊小心與她拉開距離後。内心不禁有些發笑。
在喻栩洲已然與她拉開一段距離後,辛雁雙手叉腰看向他:“好啊小侯爺,你竟罵我呆石頭?”
好歹也認識了兩年,二人之間自然也沒兩年前那樣生疏了。即便是互相懷帶着目的,相互接近的,但伴随着時間的增漲,逐步熟悉之後。
她也是發現,喻栩洲其實有時,就挺欠的...
比方現下...
“誰罵你呆石頭了,這可是你自己說的。賴不着我!”喻栩洲臉上依舊是方才那副欠兮兮的神情,在瞧見辛雁故作生氣的模樣,朝自己沖來時。
他倒是反應快,眨眼扭頭朝墨言的方向看去,說道:“有人發怒了,那我便先進去了。墨兄你可快來啊!”
話剛一說完,喻栩洲便似腳底抹油般轉身,沖進寺廟。
見他調頭便跑,辛雁這下是真來氣了。忍無可忍,無須再忍。什麼禮儀規矩,全去喂狗去吧。這小子,是真的賤到讓人想抽他。
“喻栩洲,你站住!”少女朝少年的方向,怒喝一聲。接着便追了上去,甚至忘了平日的禮教,直呼小侯爺大名。
表面看來,她是被青袍的小少年氣急了。可若仔細瞧,便能看出,她的眼中确是帶着明顯笑意。
見自家主子跑了,碧兒驚詫他們小姐竟随小侯爺胡鬧之餘,也很快追了上去。
墨言目睹此景,搖了搖頭,也擡腳慢慢跟了上去。
他倒不擔心他們會跑遠,因為自小待喻栩洲的了解。他知道他不會刻意抛下病弱的他跑遠。
擡眼看向那偌大的寺門,望着他們消失的方向,墨言不經感歎道:“自他十一歲那年莫名消失幾月後,我還曾以為他變了。倒不想,還是原來的那副德行。”
在墨言記憶中,喻栩洲曾無故消失過幾個月。那四個月裡,他幾乎尋不見他一點蹤迹。本以為他失蹤了,可當他上門去樂安侯府尋喻栩洲時。卻隻在管家的口中得知,小侯爺一切無恙,讓他不必擔心的答複。
後來,幾月後。喻栩洲回來了。隻是他一回來,便不肯見人。後來他又一連幾月未見到他,待終于見到喻栩洲時。他則明顯消瘦了許多,曾經臉上的那副似暖陽般的笑容,則逐漸被他刻意裝出的虛僞假笑取代。
他總是一副很潇灑的樣子。可作為好友,他能清晰感覺到,自那以後,他改變了許多。
不過眼下看來...
“他确實變了,但卻未完全改變。起碼,還是如曾經一般...總是能輕易活躍氣氛,化解尴尬。”這般想着,墨言腦中莫名浮現出一個中年男人的相貌,腳下邊走邊皺眉思索,嘴邊自顧自喃喃道:“是我的錯覺?幼年時期的喻栩洲,性子明明就與樂安侯相反,反之更偏向秦夫人,可伴随着一年又一年的成長,他的改變卻是愈發詭異。”
墨言明顯能察覺到,這兩年的喻栩洲,變得酷愛僞裝,不再真誠了。相比從前的性格也開始逐漸變得怪異陰沉了起來。明明幼年的他,不是這樣才對。
他失蹤的那幾個月中,到底經曆了什麼?
腦中思考着這一系列的問題,墨言的思緒陷入了苦惱中。
可真論起來,他其實不是很喜歡目前的小侯爺...至于原因...
墨言頓住腳,擡眸望向前方。隻見前方不遠處,粗壯茂密的百年老樹下,一對少年男女互相打鬧着,少女氣憤朝滿臉笑意的少年揮拳,少年手持扇柄,腳步輕快如影,一副輕松姿态。但縱使如此,面對辛雁,他欲還佯裝出一副害怕的表情,閃避着少女揮舞的一道道攻擊。
這寺中,不乏前來祈求姻緣的男女。許是巧合,他們無意跑到了那挂滿姻緣紅牌的老樹下。如此畫面,在老樹周遭一衆成雙成對圍觀他二人打鬧場景的男女襯托下,倒仿似一副畫卷般融洽美好。
清風刮起,吹動起那些高挂樹上的姻緣紅牌。再細瞧樹下的少年男女,墨言張了張嘴,竟是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是了,他不喜現在的喻栩洲。起碼,此刻是讨厭的。
望着他們打鬧的場景,墨言隻覺他貌似融不進去。
他天生康健,他天生孱弱。他會武,他卻病弱纏身。别說是練武,他甚至連馬背都爬不上去,連弓箭都拉不開。
“墨言!”
這時,喻栩洲注意到了不遠處站着的墨言,驚喜朝他看去。正巧,一直碰不着他的辛雁,嘴角忽勾起一抹惡笑。暗搓搓手心,趁此機會,大力朝他的背拍去。
“額...!”喻栩洲愣住,滿臉吃痛的表情,則表明了辛雁那一掌究竟用了多大力。他扭頭看向辛雁,用着手中扇子,顫巍巍指着她,不可置信道:“你...”
本想問她一個女娃,哪來那麼大力。不想還不待他說話,辛雁倒是開口打斷了他,眨眼立即故作出一副嬌弱神情,歉聲說道:“哎呀,剛才看見小侯爺背後有一隻飛蟲,本想為你趕走它。不想我一時害怕,竟是不甚打到了小侯爺...”
辛雁刻意放弱了語氣,這一番話,配合上她那張看似柔弱的外貌表情,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方才真的隻是輕輕拍了一下:“想我一介弱女子,也沒什麼力氣,小侯爺應當無事吧?”
這番下來,眼下喻栩洲即便痛,也隻能說不痛了。他眨眼,面上雖帶着笑,語調卻是明顯有些刻意道:“無.事。隻是辛小姐,蟲呢?”
面對喻栩洲的問題,辛雁回以喻栩洲一個笑容,嘴上倒也算得上直率,直接回道:“飛了,沒打着。”
她人還怪好的,還‘貼心’替他趕飛蟲。
喻栩洲此刻背脊已然不如方才筆直,臉上故作無事。同滿臉真誠的辛雁對視,忽地一笑。喻栩洲臉上的尴尬勉強笑,與辛雁臉上看似真誠實則内心憋笑竊喜的表情,形成鮮明對比。
如此畫面,别談多好笑了。
墨言主動走了過去,看着喻栩洲臉上那副吃痛又不敢發怒的表情,挑眉隻覺新奇,見他這副狼狽相,一時倒也是未忍住笑出了聲:“倒不想我竟還能從小侯爺臉上,看見這副敢怒不敢言的神情。”
“?”
喻栩洲聽此皺眉,滿臉大寫一個不服。
什麼意思,這是在說他怕辛雁?
一點道理也沒有,他怎麼可能怕她?
“墨言!”喻栩洲一時急了。她順勢看向喻栩洲,卻隻見少年在瞥了她一眼後,耳尖頓時泛紅,立即又别過頭,看向墨言反駁道:“我...我可沒怕過任何人!”
墨言眨眼,聽此一時不解。畢竟他還沒直說喻栩洲怕辛小姐啊。可接着,見喻栩洲反應,他一時又明白了。随即點頭,一副哄弟弟的模樣:“嗯。喻兄說得對,你沒怕。”
“?”
“噗呲!”
正在喻栩洲驚詫瞪眼,不可思議的看着一本正經調侃他的兄弟時。一旁的辛雁,竟是捂嘴,終于憋不住,笑出了聲。
不僅是辛雁,甚至連墨言都差點沒能憋住笑。嘴角的明顯笑意,竟是無論如何也壓不下去。
見他們兩人紛紛笑話他,喻栩洲整張臉都垮了。他先後瞪了他們一眼,當即似賭氣般轉身,背對着辛雁他們,朝普音寺大雄寶殿的方向邁步走去。
“不是說上香嗎?你們若是不去,我便自己去。”
走了幾步,他甚至還不忘回眸提醒辛雁他們。
此刻的辛雁,望着正對面拉着張臉,賭氣的喻栩洲。她不經愣神,眼中少年的身影,不由轉變為曾經一眼傾心的小公子。
直至這一刻,她才忽然意識到,原來當初在城門口撞見的小公子,竟也有着可愛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