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嬷嬷腳步匆匆地從側門離開沈府,她是管事嬷嬷,時常要出門辦事,侍衛不會盤問她。
看到門外停留的馬車,她走上前敲了敲車壁:“姑娘,到了門口怎地不回去?反而讓人喊老奴出來?”
“你先上車。”沈乘月的聲音從馬車裡傳出來。
孫嬷嬷掀開車簾,立刻嗅到了一陣血腥氣,心頭一跳:“姑娘?你受傷了?”
沈乘月倚在車壁上,右手按着側腹部:“嗯,受了點傷,不嚴重,你别擔心。”
“怎麼回事?!”
“沈瑕讓我幫個忙,去她外祖父楚征府上偷一樣東西,”沈乘月苦笑,“是我托大了,原以為一座廢棄宅邸,就算有人看守,也不會太過認真。”
孫嬷嬷吃了一驚:“姑娘您怎麼能摻和這種事?”
“因為我不總是理智的,我偶爾也會做一些壞決定,”沈乘月聳肩,“再加上沈瑕的語氣太真誠,而我恰巧又有那麼一點好奇心。”
“……偷什麼東西?”
“她母親曾經與其他人的來往書信,沈瑕說她太過思念母親,想取來留個念想。”
“可是……楚姨娘的筆迹,沈府裡還留着不少,二小姐為什麼偏偏要姑娘去偷楚征府裡那一份?”
“不知道,我看起來像是很了解她的樣子嗎?”沈乘月歎氣,“我甚至不知道她所言有幾分真幾分假。”
“那您就敢應承下來?”孫嬷嬷的聲音都被氣得變了調。
“因為我的生活實在有些無趣,”沈乘月笑了起來,“而沈瑕的的确确是個聰明人,聽了我的話,第一時間就想到要反過來利用我。”
她笑着笑着忽然咳了起來,擡手用手帕掩唇的一霎,孫嬷嬷眼尖地注意到雪白絹絲的帕子上染了一抹刺眼的紅。
孫嬷嬷驚慌起來:“真的隻是一點小傷?”
“……”
見她不說話,孫嬷嬷越加慌亂:“姑娘?我這就去叫大夫!”
“我看過大夫了,别擔心,”沈乘月柔聲安撫着她的情緒,“嬷嬷,我有一事相求,确切地說是兩件事。”
“……姑娘何必用上一個‘求’字?您說便是。”
“第一件,小桃被她爹娘賣進了胭脂苑,我需要你幫忙去把她贖出來。”
“什麼?”
“事後你禀告祖母也好,父親也罷,挨罰由我一個人頂着,但你今天一定要把她帶回來。”
這交待後事一般的語氣讓孫嬷嬷起了疑心,她剛剛因楚征之事太過震驚,此時勉強定了定神,仔細端詳沈乘月,見其面色蒼白,連雙唇都沒了血色,明顯是失血過多的模樣。
“不行!大小姐,您必須立刻去看大夫!”
沈乘月耍無賴:“你不去救小桃,我就不看大夫。”
“你……”
“放心,我已經看過大夫了,不騙你,我自己難道不知道害怕嗎?”沈乘月笑了笑,“對了,我讓你帶的紙筆帶來了嗎?”
孫嬷嬷把紙筆遞過去,心亂如麻,還待再勸。忽聽她又道:“嬷嬷,我這輩子就求過你這麼一件事……”
“好好好,老奴這就去!”
孫嬷嬷一向最心疼大小姐,實在拿她沒辦法,連忙吩咐車夫駕車,一邊擔心馬車駛得快了颠到沈乘月的傷口,一邊又擔心駛得慢了延誤了傷情,心下矛盾不已。
待到了胭脂苑,沈乘月給了嬷嬷幾張銀票:“老鸨可能會說謊,小桃在二樓南側最角落的房間,一刻鐘、不,半刻鐘你沒出來,我就進去找你。”
“好。”
“别怕,我來給你壓陣兜底。”
“我辦事姑娘放心。”孫嬷嬷點了點頭,帶着銀票匆匆踏進了胭脂苑紅紅粉粉的大門。
沈乘月這才掀開衣襟,看了一眼自己的傷口,血迹正不斷向外漫延,把繃帶和裡衣都染透了。
“混賬!下次不幫你了!”她龇牙咧嘴地痛罵了沈瑕一句,有點想哭,但眼下情況沒給她留下哭泣的時間。
她的手已經開始發顫,連忙又從袖中摸出一隻藥瓶,打開瓶口,倒出幾丸藥。她從楚征府上逃出來後,摸到某條小巷子一家無牌匾的醫館裡找了個大夫,對方看過她的傷口,很快搖了搖頭:“姑娘,這傷口太深,我怕是治不好,我先給您簡單包紮一下,您……撐着再找别的大夫看看?”
沈乘月有些害怕,怕到耳邊都是心髒狂跳的隆隆聲,但并不影響腦子飛速運轉,給出了一個對策:“我隻需要活到明早日出,您有沒有法子?”
“可以用虎狼之藥吊命,但……”大夫不忍地搖了搖頭,“姑娘,您再去看看别的大夫吧,萬一能治好呢?”
“我若找别的大夫,他們會不會報官?”
“會,您這一看就是刀傷,也就我這兒無、咳……小本經營不會報官,但他們會先給您療傷再報官啊,”大夫苦口婆心,“平常隻有亡命之徒才來我這兒看診,但姑娘你年紀輕輕,大好年華,去坐牢總比丢了命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