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六月尋常一天的夜晚。
月至中天,餘光順着未拉窗簾的空隙透入,既溫和又皎潔。
門鎖轉動輕啟發出齒輪摩擦的聲音,幾乎悄無聲息到可以直接忽視,但瓊矜的聽力足以察覺這點細微情況。
聽見落鎖聲,瓊矜鑽出小窩抖了抖絨毛,悠悠哉哉起飛出書房,為了方便他的行動,除卧室外的門洛言戈都打開了。小蝙蝠剛在客廳晃悠一圈便聽見浴室傳來水聲。
洛言戈晚回來是常态,瓊矜很難想象到一個人類居然能忍受每天至少十二小時的艱辛勞作,就算是他曾經的仆人也隻需适當露面八小時。
與青年一同來的還有他身上若隐若現的血腥氣,跟異端對抗後身上難免會多處一些傷口,就目前來看洛言戈狀态在線,沒有大礙。
因為家裡無别人,所以洛言戈隻虛掩了浴室門,這似乎是他的習慣,瓊矜遇見過洛言戈在洗澡時一通電話打來将其叫走加班的情況。
骨頭很軟的小蝙蝠很順利的從細縫中擠了進去,随即瞅見正在沖水的青年。這幅畫面是習以為常發生的事情,瓊矜看着水幕中那肌理分明的胸膛、勁瘦有力的腰身,已經不帶有初次見時的欣賞羨慕。
再好看的身材,天天看也是會累的,他幾乎将對方身上傷痕的位置都記全了。
瓊矜飛近,幾粒水珠落在他的身上,被皮毛隔絕,沒有帶來多餘的不适。他過來當然不是隻為了看洛言戈洗澡。
在得知瓊矜能通過吸收含魔力的異端内核提升自身水平後,洛言戈經常會給小靈寵帶點小外快。瓊矜樂得不勞而獲,很是滿意地收下那些内核。
現在,他輕車熟路地鑽進一旁的衣物中挑挑揀揀,内核一般會被洛言戈放在上衣口袋中,但這次衣服堆得太緊,瓊矜再一摻合就更亂了。
毫不意外,瓊矜親手将自己困在了衣服堆中,吱哇亂叫。一直等到洛言戈将衣服拎起準備丢進洗衣機時才注意到鼓包的襯衫。
自覺丢臉的瓊矜在重見光明後果斷在襯衣上留下洩憤的腳踩印,随後故意避開洛言戈,飛速沖出門外。
洛言戈不多問,隻是眼中多了一抹笑意。
客廳,暖色落地燈光照下,青年穿着睡衣坐在沙發上正在打電話。
電話那頭還是熟悉的女聲,除了身為異象局副主席兼異象評估員的宋辭,洛言戈的通訊錄上似乎就沒了别人。
他眼中少了往常的淩厲多了幾分和氣,鼻息沉穩道:“如果可以的話,明天我想休個假。”
說這句話時,青年渾身籠罩一股對明天的向往,如春花爛漫裝點的湖泊漾起漣漪。就和普通的打工社畜差不多,如果不是為了可觀的薪水,誰會每天兢兢業業的工作。
雖然早日生出足以對抗高級異端的能力也是原因之一,但洛言戈最初選擇來異象局與其給出的工資是密切關聯着的。因為打算脫離洛家,所以他要做好不被控制經濟的準備,他需要先養活自己,才能籌謀接下來的局。
那時的洛言戈還未意識到異象局将會給自己帶來怎樣的水深火熱,早八晚十二是常态,偶爾還需要通宵處理異端,睡眠時間岌岌可危。打工人除了關注上班還會在意休假制度,而異象局正常一月休兩天的安排就足以讓局内的工作者面容靜谧着得到靈魂升華。
縮在吊蘭葉下的小白蝙蝠聞聲揚起小半張臉。
什麼什麼?休假?
瓊矜蹑手蹑腳地挨到洛言戈的手邊,順着手背、睡衣袖口、手臂向上,爬到青年的肩頭然後端正地坐下,豎起耳朵聽手機裡的聲音。
洛言戈從開始便注意到小白蝙蝠的一系列動作,也不幹擾,任其越挨越緊。等瓊矜貼到他打電話的另一隻手時,青年十分自然地捏住那對翅膀,讓幾乎要掉出去的小蝙蝠重新在自己身上扒穩。
電話那頭,宋辭道:“可以,明天的巡邏會另找人安排,你好好休息。”
确認完其他事宜,洛言戈剛挂電話便看見用爪子彎鈎牢牢抓在自己袖口的靈寵,粗略一看十分像團棉花球。
此時的瓊矜已經忘記了剛才的窘迫,主動問道:“明天你打算做什麼?”
既然洛言戈明天不用上班,那就代表身為靈寵的瓊矜也不需要完成那根本不需要的靈寵跟随出勤率。
洛言戈此時眼皮微微垂下,疲憊降臨得沒有征兆,聲音也低了些,“準備先好好休息,然後我要去一個地方。”
他透露的信息很少,但瓊矜并不在意這些,隻是想套話。
瓊矜飛至青年的耳邊道:“去做什麼?”
洛言戈站起身,邊走動邊道:“尋找關乎惡魔的古籍。”
他本來想要回答“尋找召喚惡魔的古籍”,但想到惡魔瓊矜已經出世,那便不急着召喚了。他必須弄清楚惡魔現在究竟有沒有主人,洛言戈現在基本肯定現在洛識隋是不知道惡魔的事情的,可惡魔為什麼還會提前出現?
洛言戈起初有猜過這是不是和自己的召喚有關,但他覺得這是異想天開,如果惡魔知道自己是召喚者,怎麼可能會不在他面前露面,瓊矜的性格不像是會躲藏着召喚者的樣子,想到自己和瓊矜的第一面,當時對方似乎在急于離開,到底是什麼事讓他表現得那麼焦急?
想到這,洛言戈感到了一種脫力感,總有事情是他所不能預料到的。
“關乎惡魔的古籍?”瓊矜裝作不懂問道:“為什麼要找這個?”
說起來,瓊矜想不明白,洛言戈究竟是從哪裡得知到他的名字的。
他追着洛言戈低飛一路,但後者似乎并不想回答這個問題,或者說是在有意躲着這個問題。
良久,青年才低聲道:“因為一個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