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黃暖色調的燈光照耀下,白蝙蝠的身上染上靜谧氣息。不同于白光的冰冷,柔和的暖光不僅有效化解了清寂,也讓房間看上去更添人氣。
細小的絨毛起伏着,統一順着一個方向平鋪。但瓊矜打亂了毛發的排序,他撓了撓脖頸那片軟毛,爪子一摁便形成了一個小坑。
瓊衿經過幾天的觀察差不多摸清楚了青年的作息。
洛言戈一般都在晚上出門,應該是為了他固有的工作。
今天也是照常。
書桌上固定擺着瓊衿最喜歡的蜂蜜蛋糕,但小蝙蝠隻是繞着它飛了一圈,用翼尖蹭了一層泛着金黃光澤的蛋糕表面。
他在醞釀,雖然已經安穩地生活了幾天,但瓊衿一刻沒有忘記要恢複魔力。
魔力盡失對于一個惡魔是莫大的打擊,也是無法容忍的事情。誰也不希望不明不白地失去某樣重要的東西。
在洛言戈轉動門把手時,小蝙蝠悄無聲息地落在了他的肩上。
瓊矜小心地收着翅膀,生怕一不留意就碰到青年的後頸,然後再像上次那樣被關回書房。
雖然瓊矜是惡魔,但他現在也不得不寄人籬下。誰讓他現在隻是一隻無害的白蝙蝠呢?
等洛言戈乘電梯下樓後,瓊矜立即抓準時機溜走。
很好!這樣就可以成功離開封閉的房間然後去尋找魔力源了!
瓊衿新奇地觀望着周邊陌生于他認知的景象,他對外界的印象還停留在被封印前,那時候街道上是絡繹不絕穿梭着的馬車、黃金宮殿中的女性幾乎都穿着鮮豔蓬起如花朵的裙子……
那是一個由魔力驅動機械的時代,實力至上,金錢至上,而人類為了獲得力量和财富就會求助于惡魔。
對那時的人類來說,他們不信仰上帝,不贊譽天神,唯獨期盼着惡魔的垂憐。高貴而古老的種類許久前就存在,他們是人心、利益、權力的具現,是希望、神迹、幻想的降臨。
圓月被虛掩在雲霧之中,慘淡蕭瑟的盈光下,房屋院落被點綴以朦胧,凜然似霜降。植株的觸須狀淺影協助着小蝙蝠低飛潛行,無微不至,無所不及。
瓊衿如一架小雷達呼哧呼哧地朝一個精準的方向飛行,他能感應到那個地方靜伏着自己所需的魔力。
光是飛行就耗費了瓊衿不少的力氣,沒有魔力的加持,這具柔軟普通的蝙蝠軀體很難僅由意志力驅動。
——說到底還是瓊衿缺乏鍛煉,在古堡裡被供了幾百年,供廢了。
等瓊矜到達魔力感應最強的地方,他不耐地扇着翅膀落下。這是一片廢棄的荒地,枯槁的殘枝連片勾連,潮濕且帶有土腥氣的空氣中浮現出不詳。
或許在常人眼中這裡隻是許久未打理的雜草地,但瓊矜知道這片區域隻是被簡單的障眼法掩蓋了。
他在一根枯枝上找到了魔力源頭——一顆通紅誘人的果實。
瓊矜将爪子放在果實表面,強光毫無征兆地擴散,果實乍然爆裂,在果肉中央露出了一顆小小的核。
在短暫的眩暈後,瓊衿發現自己被拉入了一個空間,睜眼的一瞬,冰冷的威懾感陡然襲來。
喧嚣不斷,尖銳鑽耳。最後呈現在瓊衿眼前的是一片濃墨重彩的厚重。
血紅将一切染得通透,就連原本皎潔的月亮都被牽扯其中,如一隻被紅霧侵蝕的眼睛,猙獰地注視着眼底萬物。
瓊矜虛握手掌,适應着突然變回人形的身體。這個空間充實着他想要的魔力,這讓他一度有了如魚得水的舒暢。
但這裡的氛圍卻讓他不适,不,幾乎要用糟糕來形容。到處都是令人琢磨不透的迷霧,被包裹在其中的感覺并不舒适,如鼻腔被海水逐漸潤濕。
難受但無法阻止。
壓抑如沉重的山石侵壓而來,黑的、紅的、暗沉的、密密麻麻的景象糅合,最終釀造出沉入深淵般的毛骨悚然。
瓊矜的視線放遠。
一條蠕動探頭的蛇扭着長軀追逐着一隻長尾老鼠,在中途,它被血腥氣吸引,用蛇信觸及粘稠的肉塊。
時間精準地卡住,忽的,從蛇的上方掉下一塊刃面朝下的石片,在重力和速度的作用下,石片帶來的壓迫力足夠将蛇軀切成兩段。
瓊矜将眸光移向别處。
猩紅的碎肉覆蓋在泛綠的骸骨,食腐的秃鹫垂涎着,以期待的目光盯着闖入者,灰霭留白的眼眶中掩着幽怨貪婪。
它用彎鈎狀的尖喙啄起泥沙撒在身上,慢條斯理地整理羽毛,估計是想在将死之人變為食物前做足用餐準備。
在遼闊無盡的血腥世界面前,少年的身型是那樣的渺小。冷冽的面容透露出失血般的蒼白,如銀絲的頭發随風潮而舞動着。
紫色的元素小點如一顆明豔動人的晶石,在瓊衿深紅單調的眼底漾起漣漪。
不過是喧賓奪主的幻象,瓊衿很快下了定義。一般人身處這樣的空間估計會兩股戰戰精神失常,主動将恐懼的粒子情緒祭出成為供養迷霧的養料。
隻要忽視這些,那就什麼事都沒有。紅光為瓊矜的面頰勾勒出一條曲度柔和的線,但他本人的臉上卻是情感缺失的,呈現着刻薄的漠然。
一切物體的運動在他眼中放慢,就像是調慢了倍數的攝影機畫面。瓊矜側身觀察,眼球随之轉動。
就在他即将發力之前,一道突兀的聲音打亂了他的計劃。瓊矜定睛一看才發現暗處縮着一個酷似鹌鹑的人。
似乎沒有料到這個異象空間還會闖入其餘人,金燦兩眼汪汪似見了親人般歡喜,“诶!你是宋姐新派來的驅魔人?”
瓊矜:?
少年皺眉,不願言辭。金燦隻當這人高冷,但當他站起身湊近了看才發現眼前的面孔格外眼生。
金燦頂着蓬糟糟的頭發迷糊問:“你不是異象局的?你是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