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色媽媽揉搓着申司的腦袋,“隻要想去見他的話,努努力就一定能見到——小申司很舍不得景光嗎?”
二色申司既不點頭也不搖頭。
“要搬去哪裡呢?”景光自己問了。
“去東京。”
隻需要稍微思考一下就會明白,前不久的晚上,爸爸才因為教師的工作做得足夠優秀而被評為了優秀教師人才,那天的晚餐大家一起在幫他慶祝——喝醉了之後,爸爸的口中有出現過“調任”“東京”這類的關鍵詞。
是這樣啊。
因為工作能力足夠優秀,所以被調去了更有發展機會的東京,家人自然會一起跟去。
“你的高明哥哥不是想要考東大嗎,”諸伏媽媽說,“景光也總是跟着高明的軌迹走,之後大概也會想考東大的吧——去東京的話,從實際距離上來說,已經是近了一大步吧?”
“……但是,沒有我和高明哥的話,申司怎麼辦?”
二色申司本來要低頭發呆,聽到這話猛地擡頭。不是,他怎麼變成了借口?也不對、不是剛才還在說景光離開的話題嗎,什麼意思,是諸伏景光不想要離開嗎?
“我嗎?”
申司又指着自己,他還是挺茫然的。
“為什麼會這麼想,小景光是擔心自己離開之後,申司會因為沒有朋友而孤單嗎?”二色媽媽反問着。
“嗯。”
就這樣承認了。
在一起的時間越久,諸伏景光就越會把申司當做自己的責任——這就和飼養寵物是一樣的道理,在披着孩子外表的蘇格蘭眼裡,二色申司幾乎是一隻毫無能力的幼貓,即使知道他未來會變成那個冷酷的家夥,也還是沒辦法抛下他不管。
“申司除了我們之外,根本就沒有朋友啊。”他會說這種話,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是因為他發現了申司的本性,“更何況,申司不是不願意主動去交朋友嗎?”
二色申司對什麼東西都不感興趣。
雖然總是在公園裡玩耍,但具體玩的遊戲總歸是那麼幾樣。同齡的孩子沒有拉上他的想法,他也沒有和孩子們一起玩的意思。
有些時候,諸伏景光會想,這是不是因為申司的世界很小。
況且,諸伏高明也偶爾說起過——失蹤之前的申司在社交方面完完全全是一片空白的事。
“原來如此。”
二色媽媽知道了,她笑起來:“景光真的很喜歡申司呢。”
作為中心的申司很顯然地在思考自己該說些什麼。孩子很小的時候,說不出什麼大道理的話,也因此,他能說的話隻有直白的拒絕:
“——不要。”
“景光哥因為我留下什麼的,這種事情我才不要。”二色申司很認真,“雖然是搬家,但我們想見面的話,還是可以見的吧?那這不就和上學是一樣的事嗎——難道因為上學時間太長了,我就不會和景光哥當朋友了嗎?”
“不是這樣的。”景光回答着。
二色申司繼續着:“那不就夠了嗎?搬家這件事不就和上學是一樣的了嗎,隻不過是連晚上也要上學了。”
“可是申司你……”
“因為我和景光哥還是朋友,所以我就不算是很可憐的一個人。”申司很霸道,這時候,他真的很像未來那個不容置疑的情報員,“況且,景光哥去東京會有新朋友,難道我之後就一定不會交朋友嗎?”
他真的很少說這麼多話,也不知道自己的樣子和媽媽一模一樣——那張臉上的表情,嚴肅到景光竟然無法反駁。
“是啊。”
二色媽媽說,“景光,朋友從來不是一種責任。景光會走上自己的路,申司也會有自己的命運。我們隻是分别了,最終都會見面的,隻要你還認為你和申司是朋友,就遲早會再見面的。”
諸伏景光一時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做些什麼,說些什麼。他看向自己的媽媽,那雙和他如出一轍的藍色眼睛中的東西,此時他居然看不懂了;于是他又看向了二色申司,卻發現,那雙紅色的、濕漉漉的眼睛如此明亮,裡面裝着的是諸伏景光。
不是鄰居家的哥哥,不是朋友,隻是諸伏景光。
那一瞬間,諸伏景光忽然意識到,這裡并不是夢境。這一年來,他隻是将這裡當做一個美夢——活着的爸爸媽媽也好,隔壁那個乖巧的弟弟也好,一切于回歸的蘇格蘭而言,都是容易碎掉的玻璃。
為什麼他會想要留下來?
因為這裡是最好的地方,在這,他永遠是那個沒經曆過生死離别的孩子。他不願意離開,并不全是因為申司啊。
原來是這樣。
有什麼東西在“啪嗒——”的聲音後碎掉了。
“……景光哥臉上畫着貓咪胡子,”申司又說話了,“好像老頭子——唔、媽媽!”
碎掉的是剛被感動的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