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城太師府邸,一隻白首褐羽的鸮穿過道道長廊往府邸深處飛去,此時正是夜半深更之時,府中空寂一片,唯有長廊盡頭的屋門前立着一名玄衣人。
那人面帶一張誇張的笑臉面具,餘光瞥到夢鸮趕來的身影,便幽幽一笑:“小畜牲來得當真快。”
說着,他推開身前屋門,助夢鸮進屋向裡邊人彙報。
屋内沒有點燈,隻桌上一火爐燃着微弱的紅光。
那鸮停在屋内人肩頭,咕噜着似在與人低聲說話。那人默默聽着,臉埋在暗處不動靜。
良久,那人掀起衣袖,面不改色用匕首從手肘處剜下一塊帶血紅肉,但沒過片刻,那傷口迅速愈合,隻留下淺淺一片血痕。
夢鸮盯着肉雙眼放光,那人一邊抛起肉,一邊沉聲道:“去吧。”
得了吃食,夢鸮展翅轉身離去。
玄衣人看着夢鸮離開,又朝屋内人笑意提醒道:“主人的鷹犬好像跑了。”
“無妨,他與他兄長一樣愚蠢。”他抽出絲帕拭去手上血迹,而後側身将絲帕丢進火爐中,“那些被情愛沖昏頭腦的人,一個都别想活着離開深淵。”
絲帕沾了火爐,迅速燃起一陣火光。
玄衣人透着面具看火光,明白那人将要動手,他心中湧起一陣興奮感,候了多年,終于又能放開手厮殺一番了。
他笑得微微發顫,拱手道:“屬下這就去深淵。”
說罷,玄衣人緩緩退步,就在此時,屋内人又發聲。
“你先去尋段菡,将他身上的東西取下。”
玄衣人一怔,但很快回神,勾唇一笑。
“遵命,主人。”
*
臨淵城渡口,莫晚庭勒馬停于岸上一高樹旁。
他看着餘晖下風平浪靜的水面,微微凝眉。
傅銘見他神情,會意低聲道:“殿下,我去尋船隻。”
說着,傅銘轉身欲離開,莫晚庭忽然發聲。
“且慢。”他頓了頓,沉聲又道,“沒有青淵長使的準許,渡口不得行船。我們此番行動,不可驚動他人。”
青陸主明令禁止青陸人進入深淵,作為青陸少主,莫晚庭本不應違令前去,可正如言洛川所說,如今姜少棠失蹤,罪魁禍首亦躲藏在暗處作惡,他得親自去深淵才能破局。
他雖已下定決心入深淵,但不可太過張揚,最好是能悄無聲息處理完事情再默默歸來。然而如此一來,渡船卻成了一大難題——據他所知,全城的船隻都在青淵長使的嚴密監管下放置在港灣一側,傅銘若是貿然去尋船,定然會暴露行蹤。
如若他水性好些,或許可以嘗試泅水朝深淵入口探去,可如數年前一樣,他水性依舊不佳,深淵入口位于靠近千樹島的一片深水下,他近乎不可能堅持到那處。
莫晚庭思索着如何解決渡船問題,神色有些複雜。
突然間,身後傳來一個聲音。
“殿下可是需要船隻。”言洛川不知何時來到莫晚庭身後,凝聲言,“我兄長在城中一暗角處藏了一艘船隻,若是需要,那船隻興許還能用。”
莫晚庭聞聲回眸,他看着言洛川,心中莫名湧起一陣疑惑:“你兄長是……”
言洛川:“言淮景。”
莫晚庭忽然一震,思緒迅速回到數百年前,在他還是莫懷宇之時,确是言淮景掌船渡他往返千樹島,後來他病重,亦是言淮景陪他熬到了最後。
“你兄長後來……”莫晚庭憶起舊人,沉然問一聲。
“兄長在殿下死後不久,便服下毒藥自戕了。”見莫晚庭目色驚然,言洛川又道,“殿下失魂之事,那人的真實身份,都是兄長留信同我說的。”
“……”莫晚庭頓了片刻,望着天邊漸漸壓下的暮色,翻身下馬,拍了拍馬背,讓其離開後,再沉聲啟唇,“船隻在何處。”
言洛川:“二位随我來。”
夜幕低垂,皎月斜挂在枝頭上空,月色下,莫晚庭與傅銘随言洛川來到一處靜僻的荒宅大院後側。
周遭寂寥無人,眼前草木叢生。
言洛川指着前方,說那船便藏在叢草之中。
“殿下請稍後。”
說罷,傅銘速速拔刀朝前探去。
傅銘消失于叢中,但不一會兒便折返歸來。
他先是皺着眉頭瞥了一眼言洛川,而後拱手向莫晚庭彙報:“殿下,裡頭沒有船。”
莫晚庭也看了看言洛川,見他同樣一副驚異表情,疑聲問道:“可看仔細了?”
傅銘:“宅院後側都尋過了,但隻發現一處船形空地,船隻不見蹤影。”
莫晚庭:“……”
來晚了,或許船隻已被發現轉移至别處了。
沒有船隻,幾人又陷入沉默。
“殿下,要不還是屬下去……”
傅銘話音未落,突然,一陣聲響從側方傳來。
“荒唐至極,想我相貌堂堂氣宇軒昂,與我結識之人誰人不誇贊,可那人竟說我面相不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