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水城臨江而建,為防洪避災,不僅修建了江岸大堤,還在城中開了諸多排水溝槽,可若是遇到極端雨水,依舊免不了洪汛之災。
在連夜暴雨的侵襲下,渝江江水決堤,近江岸地勢較低的數條街道遭水患。萬幸紅衣侍衛昨夜及時發現汛情,緊急轉移江岸民衆避險,這才遏制了傷亡事故。
将民衆安頓好之後,侍衛第一時間來慈心堂報告莫晚庭,而此時,堂内亦是一團亂。
屋外一夜風雨,濕氣彌漫,莫晚庭憂心患病幾人,匆匆起身後,便讓林霜前去查看幾人情況,然而,去了半刻,林霜卻匆忙歸來道宋辭失蹤了。
堂前幾人驚目,簡思銘更是驚異一聲要出門尋人,莫晚庭将其攔下,看了一眼來報汛情的侍衛,嚴聲道。
“如今外頭都是積水,你一人無頭無緒去何處尋人!”
說着,他移目問林霜:“府上都尋遍了嗎?”
林霜點頭:“我與忠叔都尋過了,不見人影。”
莫晚庭思忖片刻,看向忠叔,正色問:“忠叔,你同我們說實話,昨夜我們那些談話,你與宋公子是否都聽見了。”
忠叔顫手抹去臉上的汗與淚,點頭哽咽道:“自幾位說起讓小侯爺下江之時,我們便在門外了。那時少爺攔着老奴不讓出聲,誰曾想,少爺今日竟失蹤了……”
那便是了。
近日幾經摧折,宋辭本就郁結難消,聽聞簡思銘染了蟲病,還要下江去引蟲出水,心裡自然破了防,愧意泛濫後,怕是已替人奔赴江水去了。
簡思銘聽聞,心中亦明了宋辭去了何方,情急之下,便不顧阻攔奔出門。
莫晚庭欲追去,忽然,林霜急忙又道。
“殿下,那葉姑娘也不見了。”
又一人。
莫晚庭眉頭緊皺,一霎間,恍然回眸,神色大變。
“師尊呢?”
他驚聲疑問,才後知後覺——師尊竟不在身後。
一夜風雨,裡外都是大動靜,他不可能還沒醒。往日他要麼默默站在身側,要麼擡劍疾疾沖去前端。
為何今日不見蹤影?
莫晚庭被接二連三的問題沖亂了思緒,他深呼吸一聲,攥緊佩劍掃向幾人。
“趙維,你領一隊人跟上世子,有何異動及時放信号。”
“是,殿下。”
侍衛得令,快步出門。一旁傅銘半拖着腿欲追去,被莫晚庭叫下後,便屏息轉頭,目色凝重道。
“殿下,我無礙……”
傅銘話音未落,林霜突然開口:“殿下,我去尋葉姑娘,不如讓傅銘同我一道。”
莫晚庭看了看兩人,點頭。
“好,傅銘,你攜一隊人,與林霜一同去尋葉姑娘,如若遇上異動,切記發信号。”
傅銘得了任務,眼中放光,堅定應了一聲。
莫晚庭随即移步欲去後院尋姜少棠,此時,墨非離倏爾發聲。
“殿下,在下知水性,可同殿下……”
“若是墨公子願意幫忙,便勞煩你前去支援小侯爺,那人做事不大靠譜,需人照看。”
莫晚庭語句委婉,本也是不打算指派墨非離辦事,畢竟他既非下屬,又神秘不知根底。
“好……”
莫晚庭微點頭緻謝,而後迅速往後院奔去。
“師尊!”
他先是叩門喊一聲,推門不見人,便轉身飛上牆檐。
他站在檐上舉目四望,依舊不見姜少棠身影,卻見江水已溢漫到周圍街巷,且有愈漲愈高的趨勢,而遠處白茫茫一片,隻剩下模糊的天際線。
莫晚庭回想起昨夜幾人商讨之時,越往後,師尊越心不在焉,雖不知他那時在思量何事,但此時不見人,以那人的性子,定還是孤身獵蟲去了。
隻是如今江水似汪洋,人變得渺小而微不可見,他該去何處尋人。
望着眼前一片蒼茫,莫晚庭又氣又急,咽下一口氣,躍身向另一屋檐飛去。
“師尊!”
莫晚庭飛過一條幾乎被淹沒的街巷,高聲又喊一聲,忽然,目光被下方遊走的魚群吸引,他驚覺停步去查探。
而水中那魚群見了他,卻好似那異鄉客在他鄉見了故人,奇迹般頓下身,紛紛仰起頭朝着他吐泡,像是有一肚子話想對他說。
莫晚庭見狀驚詫,這魚,不就是江中攪起漩渦的江魚群嗎?現今這一舉動,是何意?
他看不懂,欲俯身細看魚群下方有無異物,就在此時,街上原本平靜的積水突然開始如江流般湧動起來,魚群感應到變化,也統統紮進水中,随着水波旋轉遊動。
隻是才轉了幾圈,又探出水面對莫晚庭吐泡。
莫晚庭更是疑惑,下一刻,隻見魚群扭轉方向,往側方街道遊去,拐角時,微微停頓。
這一幕,似曾相識。
莫晚庭驚然想起極樂坊暗室裡替他與師尊引路的天魂。
或許這些魚群,也是想給自己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