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廊一道,多數房間敞着門,房中樂伶像是知道有新人到來,紛紛移出半個身子,或倚或探,又驚又奇地盯着莫晚庭看。
莫晚庭被盯得一陣發麻,朝衆姐妹微微點頭,緩緩走進長廊。
突然,一面色微黃的黃衣女子喊住莫晚庭。
“方才那曲古琴,是你彈奏的嗎?”
莫晚庭頓步,看向那人,再點頭。
“彈得真好。”說着,女子消瘦臉龐上揚起一個笑容。
莫晚庭正欲謙虛應一聲,誰知此時,其他姑娘也此起彼伏地感慨起來。
“是呀,彈得真好。”
“聽着使人振奮。”
“真好……”
莫晚庭聽着她們溫柔而親切的聲音,心裡莫名湧上一陣酸楚。
他緩慢而仔細經過每一個人,大家除了有些許疲憊态,其他看着都似常人,并無異樣,可越是如此,他越是發愁。
一路走到盡頭,兩間相挨着的房間均半掩着門,莫晚庭擡步進入靠裡的屋子,餘光卻瞥向另一門中。
住在隔壁的,是白日裡見到的那綠衣女子,像是叫綠沁。老嬷嬷說她有怪癖,喜以淚奏曲,可如今未彈琴,她依舊是淚流滿面。
許是察覺到門外驚異的目光,莫晚庭進屋的前一刻,綠沁恰好擡眸一看,兩人擦目而過。
莫晚庭進了屋,關上門後,立即深深吸了一口氣,呼出氣時,低聲道一句。
“師尊,你在嗎?”
話音剛落,一白影一斜一頓從一扇木雕屏風後走出。
見到姜少棠,莫晚庭凝重的神情稍許緩下,指了指牆邊,示意隔牆有耳。
姜少棠沉着臉,彈指飛出一道靈光。
傳聲術生效,莫晚庭立即拿出兩盒胭脂,堅定說道:“師尊,你隻管去擒那坊主,住在頂層的樂伶交給我。”
姜少棠瞪着莫晚庭,眼中怒意漸濃。
“莫晚庭,你是不是忘了我同你說的話。”他靠近莫晚庭,聲音低沉,“你若想活着,便不可單獨行動。”
“師尊,我能保護好自己。”
“不能。”
“……”
眼看師尊臭脾氣發作,莫晚庭頓了一會兒,忽然間,拔下發髻上的珠钗,神色決絕道:“既然如此,師尊索性将我拴在腰上吧,若非如此,我可不能保證雙腿不奔向别處。”
如今情況撲朔迷離,要他時時候在師尊身後行動,簡直是比關了他還難受。
莫晚庭皺着眉頭,眼中更是寫滿了不服氣,仿佛任何語言都無法挽回他的自尊心。
怎料此時,師尊竟真開始解自己的腰帶!
“姜少棠!你當真有病嗎!”
莫晚庭激動震驚,暗罵了一聲,罵完之後,才後知後覺,自己此時暗罵之言對方也能聽見……
他看見對方的确怔了怔,但依舊面不改色将腰帶取下,于是便扶額哭笑不得。
或許是太久沒聽過直白罵聲,見了他氣急敗壞的模樣,姜少棠心情莫名其妙好了一點,不經意間舒了舒眉,接着伸手去解莫晚庭的腰帶。
“師尊!”
莫晚庭不明白師尊究竟要做甚,隻是驚詫之間,對方已然将他的腰帶解下,随後又将自己的腰帶給他仔細系上。
如此一來,莫晚庭更是不解。他低眸看了看腰間之物——這銀白月華紋錦織腰帶,自他見到師尊第一眼,便見其時時系着,春夏秋冬,不論輪回換了多少衣裳,腰上此物都不曾換下。
莫晚庭多年前還曾與林霜調侃道,那腰帶怕不是師尊與師娘的定情信物,讓他如此珍重牽挂。
可候了多年,他饒是沒見到那“師娘”出現,倒是發現了冷面師尊偷偷藏自己的破腰帶……
看着姜少棠系上原在自己身上的繡花紅緞腰帶,莫晚庭疑問:“師尊這是做甚。”
“拴住你。”
“……”
莫晚庭再次沉默,空氣靜如凝霜。
就在此時,一個細微聲響引起兩人注意。他們雙雙望向屋門,正猜來人是誰,忽然間,門縫中滑進一張紙條,随後,一陣短促而謹慎的腳步聲響起又消失。
莫晚庭拾起那紙條,展開一看,是一句警示——勿用胭脂。
他目色一驚,擡眸立即看向連着隔壁房屋的牆壁。
是那綠沁姑娘,方才對視一眼,她面色不佳,現下特來送信,莫非是知道什麼。
莫晚庭握緊胭脂,移目投向姜少棠。
“師尊……”
姜少棠默默擡起手,釋出一團靈光覆于牆上,刹那間,一道光環亮起,開出一扇圓門連通兩屋。
莫晚庭透過圓門看到對面正要尖叫的綠沁,立即将手放至唇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