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晚庭驚得說不出話,杏仁般的眼睛瞪得幾乎要将瞳孔分離出來。
“回來再收拾你!”
說罷,莫晚庭似箭沖出石門,向外飛奔而去。
他一路飛馳,趕不上飛天的姜少棠,但他卻尋了一偏街,沿着街道來到那靈音閣偏門。
門未開,他向上望了一眼,躍身攀上其屋檐,又順着檐瓦走了幾步,一躍翻進窗門中。
與往日笙歌鼎沸不同,此時的靈音閣出奇安靜,可越是不同尋常,越是讓人張皇不安。
莫晚庭焦急奔走在廊道上,不時掃視四周,别說是聽客,便是那長居在閣中的樂伶也不見蹤影。
人都去何處了?那旨下了嗎?
莫晚庭眉頭緊鎖,走神間,抓住廊邊一段向下垂落的紅色綢帶,便翻身躍下樓。
然而,就在他即将落地之時,那紅綢帶突然撕裂,他偏身失衡,正想抓住一旁欄杆,此刻,樓上倏地飛來一條紫綢帶纏住其腰,随後,綢帶慢慢滑落,緩緩将他放下。
“殿下。”
樓上走下一人,那人一襲紫衣,極為高挑纖瘦,二十歲出頭模樣,盤了個偏發髻,一縷長發沿肩垂下,說話時,嫣容含笑,朱唇微啟。
“我同殿下說過多次,那綢緞不穩,不能如此下樓。”
“四娘?”莫晚庭看了那人一眼,忙說,“抱歉,将你的綢緞扯壞了,我如今有急事,改日再來賠禮。”
莫晚庭急于尋那宣旨之人,匆匆移步沖向大門處,下一刻,卻發現大門緊閉,他後知後覺,看向墨四娘。
“今日靈音閣沒開門嗎?”
“沒有。”
“門外沒人來?”
“沒聽見。”
兩人一問一答,莫晚庭長舒一口氣,緩了神,欲開口問琵琶女之事,霎那間,門外響起一聲巨響。
莫晚庭聞聲一怔,暗忖,這場鬧劇終究還是避免不了啊。
他面色窘然地看了看墨四娘,說道:“四娘,一會兒,你便當做什麼都沒聽見,都是一場誤會。”
墨四娘疑惑,但微笑點頭。
莫晚庭箭步去啟大門,果然看到姜少棠橫着臉與數名侍從兩兩對峙。
侍從們見到莫晚庭,如見了救星一般,愁容立即轉笑顔。
“殿下!”
“屬下奉主上之命,特來此處為殿下尋佳人賜婚,可靈君,靈君不讓我等進去……”
“停!”莫晚庭打斷那人,嚴聲道,“都回去吧,此事,我自會與父王說明。”
“這……”
數名侍從面面相觑,站在原處不敢動。
此時,姜少棠默默揚起手,一股靈光洩出,臉色差得不似活人,沉聲吐出一句話。
“還不走。”
衆人見狀,紛紛退步撤離。
忽然,身後傳來一陣笑聲,莫晚庭與姜少棠雙雙回頭,隻見墨四娘移靠在門上,看着“尋佳人賜婚”的鬧劇捂唇發笑。
莫晚庭尴尬紅了臉,無奈道:“讓你莫聽,你怎的就笑上了。”
“好好好,不笑了不笑了。”墨四娘輕咳兩聲,一雙柔目看着莫晚庭,又說,“不知那‘佳人’,是否是昨夜披着殿下外衫來尋我的女子?”
不知怎的,莫晚庭忽然瞥了瞥姜少棠。
見那張臉似乎又黑了一度,莫晚庭莫名一陣心慌,慌張開口:“她如今在何處,我有急事尋她。”
“雲悠昨夜來得晚,此刻應還在房中休息。”
随後,墨四娘攜兩人來到雲悠房門前,敲了幾聲,無人應答。
“雲姑娘,你可還好?”
莫晚庭喚了幾聲,也無人應答,此刻,幾人都察覺不對,立即推門而入。
屋中無異常,床榻上躺着人,但人卻緊閉雙眼,面色發青,似是夢魇無法醒來。
“雲姑娘!”
莫晚庭再次呼喚,可對方依舊沒有反應。
突然,姜少棠擡手放出一靈光飛向雲悠額上,隻一霎,其上方便顯現出一團即将散去的白色靈火,他目色驚然,催動靈力将靈火聚攏,而後緩緩收回雲悠身體中。
見此一幕,墨四娘眼眸瞬間變得深邃而犀利,沉沉說道:“失魂。”
“何為失魂?”莫晚庭驚訝問。
墨四娘看向莫晚庭,解答道:“人有肉身魂魄,若是失了魂,生不能行動,亡不能轉生。”
失魂之詞,莫晚庭頭一回聽說,但是,他卻感覺此話似曾相識,像是在何處聽過。
就在他疑惑之時,榻上之人突然睜開眼睛,回魂醒來。
莫晚庭見狀,即刻詢問:“姑娘可還好?”
“殿下?”雲悠見了人,顫顫扶着肩欲下榻。
“姑娘莫慌張,我今日來,是想問姑娘一些事情。”說着,莫晚庭取出胭脂盒,問,“姑娘可知此為何物?”
雲悠見那物,神色先是一驚,而後垂了眉,緩緩開口。
“那是南陵極樂坊坊主賜予坊中名伶的胭脂。此胭脂有奇香,能令人身心愉悅,樂伶姊妹們依靠此香收攏客官衆心,保住長盛之名。”
雲悠頓了頓,看着自己滿是瘡疤的手,繼續道:“民女年老色衰,手又這般磕碜,坊主見我可憐,便也賜了我一盒胭脂。前日民女才到主城,身上盤纏用盡,得一賣胭脂的姑娘出手相助,我無以為報,便将此胭脂贈了她。”
“那坊主,竟肯放你走?”墨四娘忽然發問。
“沒放。”雲悠擡眸,清醒說道,“我是逃出來的。”
“……”
幾人又問了幾句,了解了那南陵極樂坊的一些事,便退步出門。
剛出靈音閣,姜少棠躍身而起,往南飛去。
“師尊!”
莫晚庭高喊一聲,姜少棠聞聲回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