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澄第一時間去摸身上的鑰匙,鑰匙還在,可這世間也不可能有第二把鑰匙。
幾個大步走過去,慕澄伸手就想把沈雲竹扯起來,問問他究竟是怎麼把鎖打開的。
那隻骨節分明的大手幾乎都要碰見沈雲竹領口了,卻還是生生停住。
這瞎子睡的好沉,雖看不見眼睛,卻是能看見微皺的眉。
再看他那張沒什麼血色的臉,慕澄還是把手收回來了。
反正他這副破身子也跑不了多遠,有沒有鎖也沒差别。
睡在一旁的趙烨,這會兒也苦着臉從地上爬了起來。
不知道是不是做了不好的夢,一起來眼淚就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小叔叔,我不想去找我舅舅了,我想回皇城。我父親不可能謀逆的,我父親最尊敬的就是皇爺爺了,上次,他為了皇爺爺的病,親自去靈山求藥,這些父子情,難道我皇爺爺忘了嗎?”
在八歲小孩兒心裡他不明白那些朝堂之争,也不知道那個皇位有多麼重要,他隻知道皇爺爺曾經對他對他父親都很好。
慕澄不知道該怎麼跟趙烨講,隻能是蹲下來,摸了摸趙烨的頭。
“殿下,你還小,有些事你現在無法理解,而且現在回京城,必死的。”
“哼,你騙我,皇爺爺才不會殺我,他最疼我了。”
趙烨噘着嘴扭過臉不去看慕澄。
慕澄還想說什麼,又覺得那些沉重的事情,不應該讓一個八歲小孩來承受。
如果皇帝真的疼惜趙烨,就不可能放任黑市發布對趙烨的懸賞令,也不會讓暗潮閣的人趕盡殺絕。
隻是太子謀逆這件事,證據确鑿,無可辯解,但慕澄自幼就與太子相識,少時還曾長居在太子府一段時間,太子絕無謀反之心。
“殿下,吃點東西,我們一會兒得重新上路的。”
“不吃,我要回去,我想見皇爺爺,這逃亡的日子,我過夠了。”
慕澄想要再勸,卻聽見後面傳來瞎子的聲音。
“趙烨,你别騙自己了,你皇爺爺要是真的疼你,你還用在這深山老林裡遭罪?你皇爺爺在乎的隻有他的皇位和權利,什麼兒子孫子,他根本就不在意。”
“你胡說。”
沈雲竹一句話,就讓趙烨破防了,趙烨狠狠地瞪着已經從地上坐起來的瞎子。
“我胡說?哼,我如果胡說,你父母怎麼會死?你知不知道,太子府加上你外公家,上上下下死了五百多口人,唯一的活口就是你自己。如果不是你身邊這位,還有他那些為你犧牲了的朋友,你早就被砍了頭,送去金銮殿上給你那皇爺爺當下酒菜了。”
聽到這些話,趙烨再也忍不住,大哭着就跑去了外面。
慕澄想把他拉回來,又覺得讓他在外面冷靜一下,或許就能好受一點。
隻是這瞎子的态度,還是讓慕澄心中不悅。
“你有必要把話說的如此刻薄嗎?”
沈雲竹冷笑,雖然看不見,但還是把盲光和慕澄的視線對視。
“慕子清,你還打算哄他到什麼時候?他萬兩黃金的懸賞滿天飛,昨天是仙人寨,明天就可能是四大殺神,後天就能是十二惡煞。
為了救他,為了給太子留下一絲血脈,你們付出那麼大的代價,死了那麼多的人,結果他還天真的想着回去找那個老不死的皇帝,請問,我說錯了嗎?”
沈雲竹話雖難聽,說的卻都是事實,而這事實,慕澄心裡比誰都清楚,他無力反駁,隻能是低下頭。
“可他還是個孩子。”
“孩子?他生在皇家,就沒有做天真孩童的資格。”
沈雲竹是沒動氣的,他用手捋了捋睡亂的頭發,又換回了雲淡風輕的樣子。
慕澄沉默了好一會兒,終究還是沒再開口。
他轉身想出去把趙烨找回來,可剛走到洞口,眼眸忽然一擡,再次回身看向沈雲竹。
“你怎麼知道我的小字?”慕澄,字,子清,這小字都是父母師父平時喚慕澄的稱呼,外人鮮少知道。
沈雲竹這會兒剛拿出來一個涼透的燒餅啃了一口,聽見這質問,動作就頓住了。
糟糕,剛才一時着急,他竟然把人家小名叫出來了。
“我,聽說的。”
“你聽誰說的?”
“我忘了,你快别搭理我了,出去找孩子吧,這荒山野嶺的,别再讓狼給叼去。”
慕澄心中全是疑惑,但是看瞎子那副吊兒郎當的死樣子,他知道他現在問不出來什麼。
“子清不是你能叫的,以後請叫我慕公子,或者慕少莊主。”
“好,好的慕公子。”沈雲竹連連點頭。
慕澄咬了咬牙,感覺依舊是鐵拳打棉花。
也沒再去看沈雲竹,慕澄從身上扯下自己的銀水壺朝那邊丢了過去。
“别噎死。”
沈雲竹差點就被水壺砸到頭,但他還是用手接住了。
另沈雲竹意外的是,這銀水壺竟然是熱的,他打開蓋子喝了口水,水也是熱的。
慕子清不愧是得了無劍散人真傳,這化春風的内功心法,已經被他練到了能把身上挂着的水壺溫熱的程度了。
這要是大冬天摟着他睡覺,得多舒服。
沈雲竹越往後面想,腦子裡的畫面越是不堪。
都怪年少時經常會被派去勾欄院執行任務,看了那麼多不該看的。
一邊吃餅,一邊喝熱水,一邊腦補。
沈雲竹原本冷白色的脖頸竟然越來越紅,并且從鎖骨處緩緩向上蔓延。
沒多一會兒,慕澄已經把趙烨從外面帶回來了。
趙烨雖然還想自欺欺人,但那瞎子說都是真的。
憋着嘴,忍着眼淚,趙烨看向沈雲竹。
“瞎子哥哥,對不起,我剛才不應該跟你吼。”
“啊?”沈雲竹擡頭,他腦子裡面那柔香旖旎的畫面瞬間被打散,愣了一下馬上又反應過來,“沒事,我剛才态度也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