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這麼望着她,緩慢系上發帶,規規矩矩挽起屬于少年人的馬尾,束發變成她的夫君。
女子成親後會盤發挽發,象征着自己婦人的身份,男子也會用绾髻束發區分。
于念慢慢熱了臉頰,低頭佯裝整理自己的中衣帶子。
她也是頭一回知道自己光看一個女子束發,也能看得臉紅心跳。
褚休笑,“那我去了。”
她這條發帶偏長,垂在腦後搭在肩背處,随着走動,發帶揚起,依舊是她獨有的鮮活輕盈模樣。
于念雙手搓臉,等褚休出去後,才下床找自己的包袱,翻出自己的舊衣服換上。
至于昨天成親穿的喜服,于念整理的整整齊齊,拉開衣櫃放在最上層。
等于念收拾好出來的時候,手腳麻利的褚休已經掃完院子喂了雞,見于念出來,便将洗臉的木盆拿出來,“先洗臉。”
鍋底柴火剛滅,鍋蓋掀開,熱意混着白氣彌漫散開。
褚休舀了熱水兌了涼水,手指放在裡面攪弄兩下,水溫差不多了,才示意于念,“你先漱口再洗臉。”
硬毛刷子蘸了鹽在嘴裡來回搓了幾下,溫水漱口吐出來,就能洗臉了。
于念手指浸在熱水裡的時候,人都恍惚了一下,扭頭看褚休,見褚休看過來,于念有些不太自在的朝她抿唇笑了笑。
哪怕昨夜上上下下裡裡外外進進出出摸了一遍,今早兩人都穿戴整齊面對面站着的時候,依舊覺得陌生不自在。
“小叔叔,小嬸嬸。”
于念正想着,院門就被人輕輕拍響。
于念看褚休,褚休去開門。
楚楚眉眼彎彎,奶聲奶氣的,“小叔叔,小嬸嬸,娘問你們什麼時候起?”
褚休伸手在楚楚腦袋上揉了一把,“已經起了。”
楚楚複述着,“那我去跟娘說一聲,娘說以她的經驗,還以為你們要睡懶覺呢。”
褚休,“……”
褚休扭頭看于念,見她姿勢正常,心裡開始盤算着現在回去再睡一覺的可能性。
于念倒是不知道褚休的想法,她沒舍得浪費熱水,盡可能的把手放盆裡多泡了一會兒,随後擦完臉就尋了個木蓋将盆蓋上,等待會兒飯後能用這水洗墊子。就算溫了,那也比冰水洗衣服暖和。
等楚楚跑開,褚休手搭門闆側身看于念,“走吧,去吃飯。”
兩家相鄰,從這邊到隔壁就幾步的距離。
于念原本是跟在褚休身旁,可出了院門就慢慢落在褚休身後。
見褚休特意停下來等自己,于念抿唇笑了笑,低頭跟上褚休的腳步。
褚休想起什麼,斟酌着語言,側頭跟于念說,“我大哥跟我大嫂都是特别好相處的人,但是人的性格各有不同,我大哥性子好沒脾氣也不愛說話,我大嫂脾氣急人率直,心腸特别好,隻是說話有點……糙。”
于念茫然擡頭,努力理解這個“糙”字。
昨天她跟大嫂周氏和小侄女楚楚接觸過,哪怕是短暫的三言兩語她都知道對方不難相處。
可……大嫂知道了她是啞巴。
于念咬唇忐忑,心頭七上八下的,她最怕的莫過于旁人因為她是啞巴而投來的異樣目光,也怕楚楚拉着她問她為什麼小嬸嬸不說話。
于念腳步頓住,站在門口,搭在身前的兩隻手捏緊,呼吸都有些急。
她想,就算周氏說得話再糙再難聽,她也該擺出笑臉。
隔壁院門大敞,周氏腰上系着圍裙從竈房出來。
見于念過來,周氏伸手拉着于念的小臂,扯着她進了竈房,避開褚休,目光上下打量于念。
于念頓時像條跳到岸上的魚,覺得能呼吸的氣都稀薄了起來。
來了來了。
于念低頭垂眼。
她想周氏也許會說她是啞巴的事情,也可能是威脅她不能将褚休的事情往外說,亦或是問她有沒有帶彩禮回來。
周氏開口,也有些緊張,“那什麼,鋪床上的紅墊子好用嗎?我還給你們縫了個新的,要是需要替換待會兒你就拿回去,要是不需要,就先放我這兒。”
于念頓住,後知後覺聽出周氏話裡的意思,不由紅着臉皮擡眸看了周氏一眼,抿唇緩緩低頭,腦袋上下輕輕點了點。
需要新墊子就證明昨夜兩人圓房,既然做到了那一步,其他的根本都不需要再提。
她坦誠不扭捏,周氏也就爽朗起來,滿眼欣賞的看着于念,“你這麼好看,我就知道你跟秀秀能用得上那墊子。”
周氏,“我避開秀秀問你就是怕她不說實話,如今瞧你這樣,我就知道你倆成了。”
“得嘞,回頭那新墊子你拿回去替換着用,免得天不好洗了一條曬不幹晚上沒東西鋪。”
于念其實還是有些羞,沒想到周氏會跟她說得這麼直白。
還沒等于念緩一緩臉上的熱意,就聽見周氏得意的感慨起來,“我就說嘛,這事還不是有手有嘴就能成。”
至于弟妹是啞巴這事,周氏絲毫沒當回事,擔心了一晚上,想的全是秀秀行不行。
周氏的話,于念幾乎瞬間聽懂,羞到恨不得捂上耳朵。
她也不想的,但大嫂話一出來,好像都有昨夜的畫面了。
到這會兒,于念才明白褚休嘴裡的“大嫂話糙”糙在了哪兒。
不過,于念端飯出去的時候還在偷偷琢磨,這事用手她知道,但她沒太懂這事具體要怎麼用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