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沉日升,轉眼那一天過的也很快。
新娘着紅妝,坐在梳妝台前的沈程泠面容依舊嬌好,隻是那雙空洞的眼眸,當他毫無神采的瞧着銅鏡中的自己,大概是連為他梳妝的喜娘也不寒而栗。
以至于恭維的話沒有說出太多。
這場戲份才到高潮,清旖對着物中的每個人都沒有好臉色。
尤其是華庭蘭,草開始恨自己打開頭為什麼沒有咬死這個兩面三刀的小人!
直到華庭蘭與陌百遷都出門。
走到新房門口,其實陌百遷還是不怎麼适應,這下拿着煙鬥靠在牆邊微微吸了一口,朝裡,哎呀,辣眼睛。
他都不隻是抱怨,對着華庭蘭道:“我前幾年看這沈程泠,叫了他一句小美人,可我也是沒想過真要娶他。”
要娶當然還是娶個美嬌娘!
于是話音落在華庭蘭耳中,華庭蘭瞧着陌百遷許久到陌百遷本人心頭發毛時忽道:“那宗主也大可悔婚,我帶他走,無論如何,畢竟如今的沈公子也算得上是華某的半個主子。”
畢竟華庭蘭怎麼說也是機緣成精嘛,可陌百遷聽了又哪行,好不容易辦成的事,抓到的人,于是他立馬當場撐着身後的牆柱站直。
陌百遷理了理身上紅衣道:“娶他飛升和錯失機緣,這般明顯的選項本座當然是會選。”
隻可惜啊,陌百遷再瞧瞧裡屋,搖頭:“本座本來惜才,認他這個朋友,給他一個選擇。”
陌百遷真的不止一次勸說沈程泠到魔宗,大家一起修行,最後舉宗飛升不好嗎?
既然他們都不喜歡那個勞什子天道,可是沈程泠非不啊,于是,陌百遷沒了辦法,隻能想到利用如今這段結下姻緣後的命線,将沈程泠這個香饽饽死死綁上。
隻是……
陌百遷想到某處,終于一改先前的終種不靠譜,目光肅穆的對着華庭蘭問道:“這個子母蠱真的能一直讓他處于如今這種渾渾噩噩形态?”
“是。”
華庭蘭肯定,有了他的這分保證,陌百遷終于要走:“那我先去前廳了。”
直到婚房外的腳步聲漸遠,清旖終于稍稍放下三分警惕,可他如今再看沈程泠,卻是拉着沈程泠的衣袖真的要問了:“人,你真的要和外面那個魔頭成親嗎?”
清旖不解,但覺得事情似乎不該這樣去,銅鏡中,沈程泠的目光雖空,當外貌不變。
聽人問詢,他也能木僵着轉頭,回答清旖:“是啊,我要成親。”
他要成親,原本應該快樂的,可為何心頭是那般空寂?
沈程泠不記得,他知道自己好像忘記了什麼重要的事,但身邊人人都與他說不要緊。
那就是不要緊吧,人生四大喜,便是遺忘了什麼,也沒有成親重要。
沒有比與心愛之人成親更重要的事情了。
沈程泠起身,他現在做什麼事都前無預兆,于是先前根須上還踩着他衣袖的清旖一下子被他這起身的動作一翻。
哎呀一聲,草精就四仰八叉。
沈程泠卻沒有回頭,淡淡道:“我睡一會,你别叫我。”
清旖趴在梳妝台上難過的提起草葉子:“人。”
沈程泠來到一張搖椅邊坐下,這會已然閉目,他太累了,紅衣穿在他身上,印着透過窗紙的日光,卻顯得他那時的手背膚色都青白。
短短三月,沈程泠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瘦,清旖看不下去了,草根向前大步走着,然後頂葉挂上了桌布,順着簾子,清旖落地,再接着就是三步五步,草精走了出去。
清旖先前總是郁悶沈程泠和許星河怎麼老粘在一處?可如今……沈程泠和許星河不在一處了,沈程泠又要成婚,清旖怎麼瞧着就很悶。
所以不知不覺,清旖也是走到了塘邊,随便吧,都行吧,那是魔宗裡一個用圓滑的鵝卵石堆積而成的水塘。
不是人煙密集的地方,相反在宗主與夫人成親的這種大日子,後院的哪裡都是冷清的。
清旖是隻草,就算變成人了,他也不會手賤在水塘這裡揪自己的同類,以至于草精郁悶的時候隻能屈膝半蹲在塘邊,伸出自己的食指點水塘。
從指尖開始,平靜的水面掀起了漣漪,清旖眼瞧着那一圈圈水花,一圈兩圈三四圈。
本來是想通個風就回去的草精居然就這麼不知不覺,玩着玩着,天色漸暗。
清旖身後突然出現一道黑影,讓草精疑惑并撐着下巴自言:“奇怪了,草瘋了?我怎麼好像看到星星在水裡?”
“清旖。”但下一刻,許星河的聲音響起,清旖猛的回頭,那一刻的百感交集仿佛直中他的心靈。
清旖登時就是一個起身,然後手腳并用的沖上去就是對着許星河一個熊抱:“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