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一尊雕塑一樣在原地站了很久,看着紅色的花被徹底沖散,看着夏米爾被蓋上白布,看着他被擡上靈車。
從生到死,他隻用了很短的時間。
連禾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從天台上下來的,他似乎站了很長時間,天空的顔色由灰變黑,黑了又白,他站得兩條腿都失去了知覺。從天台上下來的時候,每走一步都覺得腿上的肌肉一陣翻江倒海。他幾次差點跌倒,都堪堪扶住牆壁才穩住身形。
别墅裡一片寂靜,連禾被人攙扶着坐到沙發上。
身體重新被柔軟溫暖的東西包裹,連禾瞬間就失去了意識。
他的夢千奇百怪。他夢到肅眠變成了一個無形的怪物,死死地纏住他不放;夢到李湛發瘋殺人,當着他的面咬斷了李萱的脖子;還夢到夏米爾瘋癫地笑着,一次又一次從樓頂一躍而下。
睡醒之後,天色又陷入了黑暗。
連禾睜開眼,韓立雨剛好倒了一杯溫水放在他身邊,見他醒來,激動得有些語無倫次:“連哥,你、你醒了?你睡了好久,我還以為……你餓了嗎?要吃東西嗎?”
連禾搖搖頭,從沙發上坐起來。打開手機一看時間,距離他回到98區已經過去了兩天。
别墅裡依舊安靜,連禾問:“其他人呢?”
“去巡邏了,他們讓我留下來照顧你,你看着狀态不好。”韓立雨回答。
原來是去巡邏了。連禾恍然大悟,一醒來就面對空蕩蕩的别墅,他剛剛突然冒出來了個很荒唐的念頭。
夏米爾死了,98區的血獵該不會覺得跟着他沒前途,也都趁機離開這裡了吧?
連禾為自己這個念頭感到莫名,忍不住低低笑了兩聲。
“連哥,你沒事吧?”韓立雨被吓到了,以為他精神出了問題,“要不要我打120?”
“沒事。”連禾搖頭。他睡了很久,身體裡的能量都消耗完了,胃用痙攣的方式表示抗議。連禾問道,“有吃的嗎?我餓了。”
“有,有。”韓立雨小跑着去端了一個打包盒過來,“這是肅眠送過來的,他說你要是想吃就吃,要是不想吃丢掉也行。”
連禾掀開蓋子一看,是紅燒肉。
倏地,他的心情明朗了很多。
那天他随口說想吃紅燒肉,結果還沒來得及吃上肅眠做的飯,就接到了韓立雨的電話,然後馬不停蹄地趕回了98區。他自己都不記得有幾天沒吃東西了,沒想到肅眠卻還把他的話放在心上。
連禾咬了一口肉,肉質軟爛,溫度适中,哪怕是加熱之後,也依舊能嘗出做飯的人的高超手藝。
連禾吃了些東西,才覺得胃裡空虛的感覺好了很多。
“連哥,你和肅眠關系很好嗎?這兩天他每天都送飯過來,隻不過之前你狀态不好,一直沒能吃上。”韓立雨見連禾的狀态好了些,膽子也大了起來,主動跟他聊起肅眠。
“嗯,挺好的。”連禾喝了一口水。
肅眠把做好的飯菜送到他上班的地方,怎麼看都覺得像是新婚妻子主動送飯給忙于工作的丈夫。連禾被自己這個聯想逗笑了,忍不住給肅眠發了張吃完飯的照片。
肅眠的信息很快就回複過來:醒了?
連禾:吃了。
肅眠:好吃嗎?
連禾:好吃。
肅眠:(*^▽^*)。
這樣意義的對話像是在連禾的腦中演練了很多遍,自然而然地就接了下去。連禾盯着肅眠發過來的那個顔表情樂,愈發覺得他們的相處像新婚模式的小夫妻了。
韓立雨偷摸觀察着連禾的表情,慢慢松懈下來。
最近這些天整個血獵基地都陷入了低迷,空氣壓抑得要命。夏米爾的死無疑是給了大家沉重的一擊,但同時真相也浮出了水面。血獵終于知道血奴的來源,接下來隻要着重調查那些伊湳花的來源及散布方式就可以了。
“對了,連哥,萱姐在辦公室等你來着,說是要跟你商量什麼、什麼……古隕教的事?”韓立雨适時出聲提醒連禾。
“好,我現在就去。”連禾伸了個懶腰,打起精神。
他來到辦公室前,敲門後推門進去。
李萱坐在他的椅子上,上半身被電腦顯示器遮住了,隻能看到她正低垂着視線看什麼。
“萱姐?”連禾繞路過去,在看清李萱手裡拿着的東西後,他呼吸一滞,僵在了原地。
李萱手裡拿着一張信紙,信紙背面的“給小萱”三個字此時格外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