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你……沒事吧?”
“我沒事。”裴淩朝她颔首,淡淡笑了笑,“玩得這麼開心,看來狄钺已經都告訴你了。”
“嗯!”
她用力點頭,轉而露出笑容,“我沒想到,會這麼快……”
她還以為,要等很久很久。
縱使裴淩答應過她,她也不敢完全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她會害怕,越是懷揣希望,到頭來就隻剩失望。
南荛站在裴淩面前,因剛剛打鬧過,此刻還微微喘息着,雖說面頰沾雪,一雙烏黑的眼眸卻好似被雪洗過,澄澈剔透。
雪白的毛領襯得臉頰微微泛紅,氣色也愈發顯得紅潤。
裴淩心底柔軟,見她發間滿是雪,擔心雪化了她會着涼,不禁伸手想幫她拂去。
南荛察覺到他的動作,下意識偏頭避開。
氣氛微微僵滞。
綠盈眼尖地看到這一幕,連忙小跑過來,“娘子,你頭上都是雪,奴婢幫您拍拍。”
南荛配合地低頭,方便綠盈幫她拍去發間的雪。
裴淩靜立在一側,無聲攥緊袖中手。
空氣很安靜。
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待綠盈替她整理好,南荛才慢慢擡起頭。
“裴大人……”
“嗯?”
“謝謝你。”
裴淩不禁偏頭看她。
南荛這話說的突兀,卻是發自真心的。
倘若沒有他在擊鼓那日出手,她早就活不到今日。
更不敢奢求,還能為段家沉冤昭雪。
她想,自己病體沉疴,力量微薄,對抗這朝堂漩渦本就是天真之人的妄念,無力蚍蜉撼樹,可無論眼前人在朝堂中是怎樣的角色,至少一事歸一事,他讓她再也無憾了。
她抿唇笑着,仰起頭,認真道:“從前,是民女誤會大人了,以為大人身居高位,會為了一己之私欺騙民女,如今終于确定,大人是重諾之人。單就此事上,民女無論如何都該向大人道謝。”
說完,她還想向他斂衽一禮。
手臂卻被托住。
她有些錯愕。
托住她的那隻手,骨節分明,皮膚之下青筋繃起,顯得漂亮而有力。
她還記得初見他時,就是這隻手伸到她跟前,冷漠而無情向她索要剪刀。
但現在,對方卻是用手肘托住她的,指尖沒有碰到她絲毫。
像是怕再度驚擾到她。
“你已經謝過了。”男人的聲音清冷而克制。
她卻無聲掙開他的手,直挺挺拜下去,動作較之先前在廷尉獄裡,還要顯得鄭重萬分。
她低聲說:“除此之外,還要謝大人收留之恩,隻是民女身份低微,大人身居高位,恐怕今生都無力償還此恩,若有來生……”
“不必你還。”
她的話再度被打斷。
南荛還想說什麼,擡眼卻看見對方站在雪裡,始終垂着眼睑,側臉幾乎與身後的雪景融為一體。
他眸底情緒翻湧,聲音又不自覺柔和下來,“起來吧。”
“嗯。”
嚴詹站在邊上,含笑看着他們和睦相處的情形,心下頗為感慨。
入夜以後,裴淩行至書房,嚴詹緊跟在丞相身後,回憶起白天的事,不禁話中帶笑,“下官看您與公主的相處和睦不少,今日公主笑得那般開懷,想必此事之後,她便會徹底信任您了。加之段家事已了,公主今後若再現于人前,便不能再自稱為段家婦,而是需要一個新身份。”
“待她需要新身份時,再予她公主之尊,想必她也會自然接受了。”
裴淩邊聽嚴詹說,邊用銀匙撥弄着殘香。
“還有半個月,便是冬至。”他淡淡道。
嚴詹了然,沉思道:“凡冬至日,陛下皆會大宴群臣,的确是公主露面的最佳時機……”
屆時非但文武百官、皇親國戚、番邦使臣皆在,就連一直在行宮禮佛養病的太皇太後也會出現。
就是這其中關系太過複雜,需要提早籌備的環節太多了些。
稍有不慎,就會出岔子。
裴淩回想起白日她笑盈盈同自己說話的樣子,不知為何,她分明看着精神大好,話裡卻透出一股說不出的蕭索哀切。
讓他有種極不安定的、快要超出掌控的感覺。
他眉心微蹙,嗓音冷凝堅決,“不能再拖。”
這就是最好的時機。
再拖下去,隻怕夜長夢多。
這件事,非但要安排得不露痕迹,還不能讓她認為,是他在暗中操控。
更不容有任何纰漏。
就在他們說話時,外頭忽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有侍衛進來通傳道:“禀丞相,綠盈有急事求見。”
綠盈是南荛身邊的那個小丫鬟。
裴淩蹙眉,擡袖命人放她進來。
下一刻,一道人影急急忙忙地沖了進來,一把伏跪在裴淩跟前,神色慌張。
“丞相,不好了!公主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