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他們二人瞧着是乞兒,那個葉魚為何識字?”
季叢連搖頭:“這個并未詢問,許是從前有人教他。他們二人雖一道來選煉,從前并不是一處長大。”
“這孟山看着倒是極好的體修料子,啧啧。”
“哈哈,你若是看上他,收為弟子便是,這般白紙一張的徒弟,你想要他修什麼道,他便能修什麼道。”
長老們一來二往,幾句話,定了孟山的去處。
能做内門弟子,對孟山算是最好的出路。
季叢連看着烈日下,身影孤獨,埋頭向前的葉魚,側頭瞧了眼他師父。
他師父不知為何皺着眉頭。
他正想問問,這個葉魚可以收作他的師弟。
掌門乃是純正的法修,但座下三名弟子,包括他在内,無一人走法修路子。孟山是一張好教的白紙,這個葉魚與他相差無幾,且悟性更為出衆,亦是極好的法修料子。
季叢連思慮許多,葉魚體質太差,便是尋來天材地寶為他改換根基,縱然可行,但他的體質始終會差孟山這類人一線。法修對體質要求稍低,更看中悟性……
大殿内忽地響起一句不屑的低嗤:“小兒卑劣,自作聰明。”
季叢連看向那位說話的長老。
内門長老,十二殿主之一,天弓真人。
說的是葉魚?
季叢連再度瞧向他的師父,腦内便響起傳音:“為師知曉你要說什麼,他算不得上佳人選。那杜家的孩子便是現成的法修,為師瞧着不錯。”
季叢連對師父的話無從置喙,隻得垂眸當作自己什麼都沒想過。
可惜了。
瞧着他這般拼命的模樣,争下頭名,最後恐怕也不會有長老收他為徒。
天元宗雖有頭名優待的規矩,前提是長老也願意收這個徒弟。
葉魚瘦骨嶙峋的模樣過于可憐,好似随時可能被日光曝曬死在通天梯上,卻仍頑強的向上爬。以至于季叢連已經知曉他使了作弊手段,仍有些憐憫他的下場。
……待日後,觀察些時日。若是這孩子心性無大問題,他興許可以在宗門内幫扶一二。
*
葉魚對于正殿内發生的一切都不知曉。
他腦海已經混沌,純靠着一口氣強撐。
待他踏出一步,再度擡腳,踏空時,才驚醒般瞳孔震顫地張望四周,摔倒在地。
沒有人。
空蕩蕩的,他是第一個爬上來的。
他癱倒在地,渾身疼痛虛弱無比,卻隻想放聲大笑!
頭名!
他是頭名!
他奪得了天元宗弟子選煉的頭名!
他趴在地上,全不顧及自己的形象。
胸腔微微震顫,發出低低的,似急促喘息的氣音笑聲。
守在通天梯頂端的弟子見他倒下後這般反應,對視一眼,想要掏出一粒恢複的丹藥給葉魚。
葉魚用力翻身,仰面朝天,眯着眼睛看高天懸挂的彎月。濕漉漉的發絲沾在臉側,地上留下道人形水漬。
他臉色煞白,面上帶着暢快的笑容,沒有什麼肉的兩頰竟然隐約凹陷出個小小的酒窩:“多謝師兄。”
過了選煉,是天元宗弟子,稱一聲師兄無錯,那二人便應了,扶着他坐起身,靠在側旁的石柱上。
通天梯頂端兩側,立着兩根幾人合抱粗的石柱,上頭雕刻着瑞獸花紋。
往内瞧去,入目所及皆由白玉般的石材鋪就,打造得恍若天宮。
葉魚攥着手中的溫補丹藥,沒吃,心中咋舌,随後又為這天宮般的地方,日後是他的靠山而爽快。
他休息許久,落後的大部隊陸陸續續出現。
除他之外的第一名,自然是杜青汝。
上輩子便是如此,最後杜青汝拜入天元宗掌門門下,那季叢連便是他的師兄。
可惜,杜青汝并未在天元宗待太久,四五年後,便回了杜家,與一群人争權奪利。
葉魚并不打算搶杜青汝的機緣,掌門乃是法修,不合他胃口。
第二位是阜海州倉家那位,他同樣眼熟,上輩子跟在杜青汝身邊時,還與這位打過不少交道。這位與杜青汝交情不錯。
之後陸陸續續,都是葉魚認識的。
到了第二十一位時,葉魚很是驚詫。
孟山氣喘如牛,扶着膝蓋,臉色紅得快要滴血,與葉魚這個臉色枯黃泛青烏的對比鮮明。
他瞧見靠坐在石柱下的葉魚,步伐沉重踉跄地走過去:“我、我、我、我可算上來了。”
葉魚:“……”他在心中狠狠咬牙。
真是羨慕。
這是何等體質?
一個昨日才引氣入體,踏入鍛體期的人,竟然甩開了不少煉氣築基,拿到了二十一的好名次?
多少自幼修煉的世家子被他甩在身後?
若是他有這體質……
罷了。
葉魚閉目,不願再想。
皎月月光瀉在白玉鋪陳的天元宗,清冷出塵,愈發似九天宮殿。
月上中天之時,守山弟子望着下方還在竭力往上爬的人,無情道:“走罷,諸位便是此次選煉合格者。随我去休整歇息,明日卯時會有師兄前去接引諸位,入正殿拜師入宗,刻下魂牌。而後,便都是天元宗弟子。”
葉魚起身前,孟山一把拎小雞仔般,将他提起來放在背上:“我背你,我背你便是。嘿嘿,日後咱們就是同門師兄弟了。”
葉魚:“……”
葉魚确實累到極點,筋骨血肉無一處不痛,最為難受的是脫力感。
他并不逞強,說:“多謝。”
便大大方方的在孟山背上閉眼。
孟山他們一行被引到休整歇息的院落,發放弟子校服時,葉魚都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