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年,也就是天承十一年,時年二十六歲的永定侯從西域帶回一個平民女子,娶為侯夫人。其後不到十個月,就生下嫡女徐燕昭。六公主傷心欲絕,自請出降靖西大将軍府。期間永定侯一直困在京城,直到六年之後,永定侯夫人病逝,由逆太子與蔣大人上奏,永定侯方才重回西域領兵。”
“又八年,永定侯在蒲昌海一戰中身死,全軍覆沒。”
周甯全說完,雙手捂着熱茶,靜靜地向呂成泰,兩人都沒有說話。
且不論永定侯少年成名,一代戰神,為何會迷路闖入西戎的包圍圈,也不論皇室與永定侯府之間翻滾着血海深仇,單單隻說徐燕昭。
永定侯夫婦的婚姻,顯然是皇權逼迫下的悲劇。在這種婚姻中誕生的孩子,童年會快樂嗎?
呂成泰聯想自己,覺得根本不可能。
那麼,一個人的童年不快樂,長大後又怎麼會無憂無慮、天真嬌蠻呢?
呂成泰不由得想到那被霜而行的女将,想到昨晚的種種,而後臉色一變:“等等!”
“你也想到了?”周甯全屈指彈了一下茶杯,将杯子裡的茶水彈得震蕩不已,潑在被單上。
呂成泰心中隻如掀起驚濤駭浪。
昨晚遭遇刺客時,徐燕昭一再阻攔他出手,是真的想露一手嗎?還是擔心他出手會傷到對方?
布瘸子是真的不小心驚了馬,還是看出徐燕昭不想傷人,故意碰歪她的方向,最終導緻對方受傷?
徐燕昭真的是為了去看花魁才支開老張和布瘸子的?她想看的到底是花魁,還是……
“何飄飄受傷的,是右手……”呂成泰喃喃着,臉都白了。
“表哥,這些到不重要。”周甯全眸色沉沉,緩緩道:“最重要的是,咱們這位娘娘若果真布置了一切,難道不知昨晚的所言所行,會在你面前暴露目的麼?”
呂成泰說不出話來了。
徐燕昭若真想瞞住他,隻消如往常一般插科打诨,假裝貪玩便可,為什麼特意同他說,何飄飄是被發賣的?
還有那句“我也不過是另一個何飄飄”……
沒有這一句,他不會多想,更不會來問周甯全永定侯府的事,也就不會想到這種種。
可……可她若是故意的,為什麼?
她不怕他轉頭就把她跟何飄飄之間的事告訴周尚書嗎?
這次夜巡之後,呂成泰有兩天休沐,卻整整兩天沒睡好。
*
徐燕昭未免睡不着,也在找地方。
下值時她一邊把腰牌塞在腰上,一邊對來接她的疏影耳語:“待會兒直接趕車回去,不要洩露我蹤迹,明白?”
“……”疏影點頭。
明白了,夫人知道自己闖禍了,要進宮去躲罵了。
“好姑娘。”徐燕昭笑着摸摸她的頭,趁着夜色打開馬車的底闆,悄無聲息地溜了出去。
此時已經是卯正三刻,外城賣早市的攤販已經紛紛出攤,大臣們已經在待漏院等待早朝了,但皇城與宮城的宵禁還在繼續。至少要接近巳時官員們下了早朝,吃了早飯,一台五監六部九寺開始日常辦公,才會解除宵禁。
左羽林中郎将孟績成剛剛輪換上值,正帶隊巡視到玄福門之外,忽然聽到一聲輕且熟悉的鳥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