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伯忙從命,将大門鎖了。
走了兩步,徐燕昭又回頭下令:“若還當我是這永定侯府的主人,就聽我的,沒我的命令,都給我安安分分的,聽到了?”
奉伯臉色瞬間肅正,恭敬地行禮應道:“是,屬下遵命。”
*
實際上,訪客之流,純粹是徐燕昭想多了。
與永定侯府有來往的世家官吏本就不多,除了長甯伯府,就隻剩個禦史大夫蔣翕之了。如今長甯伯世子夫婦去江南了,蔣翕之來過了,永定侯府門口更是門可羅雀,車馬稀疏。
“這京城人情,未免也太單薄無情了!”香盈恨恨地罵道。
徐燕昭仿佛沒聽見,對着鏡子轉了個身,問道:“我這一身如何?”
香盈贊歎:“海棠盛放,嬌嬌柔柔,好看極了。”
“唔,嬌柔就行。”徐燕昭将披帛一拂,步履輕盈地往門口去,吩咐着:“疏影,備車,咱們出門去。”
香盈追上去:“今日春/光正好,夫人,咱們去曲明池乘船麼?”
“乘什麼船?就知道玩,正事要緊呐!”徐燕昭點了一下她額角,上車吩咐:“疏影,去西市金吾衛招兵台子。”
香盈差點從車門摔下去:“招兵?”
她家夫人,要穿着短襦長裙,挽着披帛去應征金吾衛?
*
與其他軍隊秋後招兵不同,京城南北衙十六衛招兵都在陽春三月,因此又被戲稱為“武春闱”。
但即便是“春闱”,金吾衛征兵也與其他衛不同。西市的征兵台子不過是擺來看的,負責的老校尉每天台子一搬出來就開始睡覺,睡到傍晚将台子收回去。
眼睛一睜一閉,一天就過去了。
這一日,老校尉剛睡着,便聽到個聲音道:
“這位校尉,有禮了。”
嬌柔的聲音同淡雅的熏香一同傳來,老校尉忙坐好了,擡眼一看,台子前站了個面容姣好、纖纖弱質的女子。女子身上衣料雅緻華貴,發髻上簪了一支赤金鳳钗,沉甸甸的,仿佛要把她的脖子壓斷似的。
這是哪家千金!老校尉不敢怠慢,起身哈腰::“不知這位小姐喚末将,有何吩咐?”
女子溫婉一笑:“有勞,我要參軍。”
參……參什麼?老校尉懷疑自己聽錯了,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
這姑娘不像走投無路的樣子,參哪門子軍?别是跟父兄鬧脾氣了吧?
老校尉面露為難之色,正要勸阻,女子已從腰間香囊裡取出一張紙放在書案上。
“您不必為難,這是禦史大夫親筆寫的舉薦信,請過目。”
守着征兵台子,當然識字,老校尉拿起信仔仔細細看了一遍。
禦史大夫的字和印他不認得,但京城腳下,當朝一品大員的私印和書信,想來也沒人膽敢僞造。
換言之,這女子入金吾衛,是禦史大夫點頭的。
老校尉恭敬地将字條奉了回去,取出名冊,提筆問道:“敢問小姐,姓名?籍貫?”
“京城人士,姓徐,徐燕昭。”
校尉正寫到“京城人士”的“人”字,聞言筆畫一歪,“人”變成了個“入”。他大驚失色,結結巴巴地問:“你……你就是……”
徐燕昭将字條好好收起,點頭道:“不錯,我便是當今聖上的廢後,被和離後逐出宮的那個。怎麼?聖上說不許我參軍麼?”
“不……不是……”老校尉張口結舌。
廢後要進金吾衛參軍?還是禦史大夫準許的?這叫什麼事!不是給金吾衛請樽菩薩回去供着麼?
徐燕昭仿佛不知他的為難,隻将字條收好了,含笑道:“如此,煩請寫個文書,我好憑借去金吾衛報道。”
老校尉腦子裡先後滾過“廢後”、“永定侯府孤女”、“禦史大夫親薦”等等一串字眼,已然沒了神智,手卻有自己的主意,把收取文書寫了。
“多謝。”徐燕昭笑眯眯地将文書收好,略一颔首,轉身離去。
眼看着這金尊玉貴的菩薩被侍女扶着上了馬車,老校尉才猛地回過神來。
他剛才都幹了什麼破事!
老校尉狠狠一拍大/腿,跳起來就翻身上馬,什麼招兵台子也顧不上,趕緊把這消息傳回去才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