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想打斷我的腿!”這句話就如同炸藥一樣點燃了趙喜紅,她猛的站起身,近地的矮桌差點被她的動作掀了。她張牙舞爪的看着趙文山:“我就知道,你就是覺得我是一個拖累。爹娘走了,讓你帶着我你就覺得我是個拖累。畢竟當初把大姐送出去,二姐給别人養好歹每個月還能給你十塊錢,我屁都沒有。找個對象,人家介紹的那個家裡沒有老人,就獨棍一個還是當會計的。你不願意,非要跟老娘說什麼知根知底。這就是你的知根知底!你自己姑娘不也找了個獨棍兒嗎?咋了……你姑娘就成了,我這裡就不成了?你以為我不曉得?不就是把你的婚事弄沒了嗎?那能怨我嗎?娶不到大學生的事兒能怨我嗎?是人家城裡人看不上你。”
“你……”趙文山赤紅着臉,哆嗦着手指着她一口氣梗在胸口不上不下去的。他目赤面紅的看着自家最小的妹妹,他知道這玩意兒又蠢又傻,可沒想過是這麼個玩意兒。
“我咋了?我咋了?”趙喜紅哭的一臉鼻涕淚的,她擡手用袖子擦了擦臉:“我咋了?你說?我咋了?老二生的時候,他那個德行我都同意離婚了。結果是誰來勸我的?不是老子娘來的嗎?啊?說什麼為了孩子為了孩子。啊?現在說我的不是?你拍拍良心,這些年到底咱倆誰對不起誰?”
“老天爺啊……殺天良的啊!”趙喜紅說着就哭嚎起來,她覺得滿腹的委屈比那日發現席英雄和孫寡婦的時候還難受。她一屁股坐下去,拍着大腿就哭鬧起來。徐敏站在一邊,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她蹲下身想要扶一把趙喜紅,被她一把推開:
“都不是好心眼兒的人。見不得我好啊!我哪裡對不起你了啊!你是我親哥啊!親哥啊!”
趙文山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這一幕,他猛地用錘頭打了幾下胸口,一口氣出了出去:“哭喪啥?閉嘴!”
他嗓門大,還有作為家裡大哥的威儀在。這一嗓子震得趙喜紅停頓了一下。可也隻是一下,眼下的趙喜紅根本不願意聽他的。隻覺得自己委屈的不得了,難受的不得了。
她一聲聲的哭鬧吵鬧着。慢慢的聲音弱了下去,抽噎的抖着肩膀,歪着頭盯着坐在一邊喪着臉的趙文山:“咋了?讓我說中心思了?三十多年了,三十多年了!你以為我不知道?你以為我傻?你們兩口子當我是蠢的?我當你是親哥,爹娘走了,我當你是親哥啊!結果呢?”
“你以為我不知道,趙會計最後娶的不就是你小姨子嗎?你以為我不知道,當初是咋回事嗎?我就是知道,才不想離婚的。我就要過下去,我就要你看我過得不好。我就要讓你難受。這都是你造的!當初媒人錢都給了,咋黃的?你自己心裡清楚!你以為讨好丈母娘,沒人知道。老天爺看着呢……哪兒能有不透風的牆?”
“我……”趙文山臉色有些不好的沒有接話。
趙喜紅繼續道:“衛兵當初想要出去打工,你不讓,說什麼老大守家了?結果呢?結果你自己家的咋出去了?咋不說老大守家了?我自己個兒找的村長,我自己個兒送他去當兵。不就是打工嗎?打工有當兵好嗎?我就是想争口氣,沒靠着你我這些年也活下來了。現在我離婚了,我是在你這裡落個腳了。可你别忘了,當初我出嫁的時候,你咋跟爹娘和村長那邊說的。我是沒帶啥嫁妝過去,可我嫁妝在你這裡呢!”
“你現在好意思吼我了?”
“我是蠢,但我不是棒槌!”
“趙文山,你拍拍胸口,問問你的良心。這些年我對得起你家了吧!我一個人幹着兩家的活兒,你家啥不是我跟着收拾的?我是欠了你家的錢,可我後面還清了你的了吧!啊?我趙喜紅活了這四十多年,我是大字不識一個,可我對得起我的良心。你對得起嗎?你敢對天發誓嗎?我敢,我不怕雷劈。我現在有啥不敢的?我自己的親大哥都不覺得我是個清白的,我還有啥怕的?”
“咋了?擔心鑒定出來丢你的臉了?不用你丢人,我自己撞牆去!我這輩子最後悔的就是聽了你和老娘的。我沒做啥丢人的事兒,我為啥不敢去做?你心裡有鬼,你看誰都是鬼。你要是對得起我,你敢有鬼嗎?”
“喜紅!”孫梅聽着就知道不是很好,她連忙上前勸着:“喜紅,你大哥他……”
“他啥?”趙喜紅扭頭看着孫梅:“現在做什麼好人來着?跟着外面那群王八犢子的一起念叨自己妹子的時候咋就不想想?”
說了這一通,她突然間覺得心氣順了起來。她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屁股:“六十來歲的人了,說話做事的時候想一想,人在做天在看呢!”
說完,她扭頭打開門走了。徐敏看着一邊氣的臉色漲紅發紫的趙文山,又看了看虛掩的門扉,歎了口氣追了上去。
趙喜紅沒有走遠,徐敏看着她回了他們目前住的屋子。她連忙跟過去,打開門就看着趙喜紅趴在炕上哭。
聽到動靜,趙喜紅從炕上爬起來用袖子擦了擦臉一看就是徐敏。這時候也隻有這個傻妮子願意過來。她吸吸鼻子啞着嗓子:“你咋過來了?”
她聲音帶着哭腔,眼眶紅紅的。原本黝黑的鵝蛋臉,此時也挂上了一層衰态。徐敏拿了小闆凳坐在她面前,雙手搭在分開的膝蓋上。她找了手絹遞給趙喜紅:“看你出去,就跟過來看看。說實話,不太想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