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屋南牆臨窗的地方,擺放着一架長的窄床,讓席春敏睡下完全夠。她躺在佩蘭鋪好的床上,本還沒有什麼困意,但蓋着白邊藍色段子的薄被,不知不覺的聞着一股特别好聞的味道睡着了。
睡夢中,她見到了一端坐在黃明色崖壁那裡的一個留須大人。那男人面容清瘦,盤膝坐在那裡,他朝席春敏招了招手。
看着他,席春敏就覺得那是自己師傅。她走上前,也學着對方盤膝坐在對面。看着這個男人,她竟然不覺得陌生和害怕,反而是親近的。這種感覺,就像面對大哥的時候一樣。她知道,這人是對她好的。
“我叫徐秉鈞,字:連舫,自号:落荷居士。曾是京城人士,醫學傳家十六代。隻是可惜,到了我這代……唉!僅剩你這個獨苗苗了!”徐秉鈞長歎口氣,看着眼前一臉稚氣未脫,身骨纖弱的女孩兒。一時間感慨萬千。
他自知自己時日無多時,便利用禁術将魂魄拘束在靈骨戒中,以便于日後尋的傳承之人好有一面之說。畢竟,人死燈滅時過境遷。天門洞深千尺,也不知這骨戒最終會落入誰人之手。隻是沒想到,卻是一個未成年的丫頭。
“你叫什麼名字?”沙啞的,帶着滄桑的味道。讓席春敏覺得,就跟電視劇中那些神奇的老神仙一樣。她挺直了腰背:“席春敏。”
“哪三個字?”
“主席的席,春天的春,敏感的敏。”席春敏說完,看着周圍白茫茫的一片,有些茫然的抿抿唇:“師傅?”
她帶着疑問,徐秉鈞卻濕了眼眶。他笑着點點頭:“哎!”
聽到他承認,席春敏連忙跪好哐哐的給他磕了三個響頭,然後一臉為難的說:“我還沒有将您的骨頭收起來。剛在清沃之野裡面找到一個棺材,我等等醒了,就将您的骨頭帶回來和其他的墳埋在一起。”
聽着這孩子大大咧咧的話,皮色黃黑,唇色很是不好。頭發枯黃如同稻草,骨瘦如柴,雖然穿着一件大人的裡衣,卻看得出裡面更是瘦弱的如同柴火。徐秉鈞皺眉:“你……外面可是鬧饑荒中?你是如何找到為師屍骨的?”
“我娘想将我嫁給一個瘸子,我不願意就跑了出來。找不到路就上了山,不小心掉下來的。”席春敏搖搖頭:“外面沒有饑荒,不過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吃的飽。我家孩子太多,口糧不夠吃的。不過,其他人都還不錯的。”
“你今年幾歲了?”徐秉鈞聽到這個微微皺眉,他知道民間有為了一些銀錢,将家裡孩子送給别人做妾、做小,甚至做童養媳的。隻是眼前這孩子,說話條理清楚,不像是沒有讀書的。按理來說,能夠讓女子讀書的家庭,如何會将孩子饑成如此形象,更不用說還給一個瘸子?
“那瘸子可是什麼大人物?”
“啊?”席春敏聞言搖搖頭:“不是啊!就是一個好賭成性的瘸子啊!他小的時候得了小兒麻痹症,雙腿不能行走,隻能靠家裡人照顧。政府……就是您認為的官府照顧他,給他找了一個看門房的工作,每個月有工錢的。但是他喜歡賭博,沒事就去賭博。因為賭博,将爹娘老子都氣死了。我二哥喜歡他妹妹,想要結婚。他找不到女的願意嫁給他,就打了我的注意。說給我娘彩禮錢,就把我嫁過去。我不願意,就跑了!”
“給了彩禮,也算是媒妁之言父母之約在。你這樣一跑,可想過你父母如何?”徐秉鈞雖然對這個婚事不是很滿意,但也微微斂眉不贊同小徒弟這逃跑的舉動。席春敏聞言抿抿唇有些不高興的低下頭:“您這都是哪一年的老黃曆了!我們現在新社會,新政府。沒有那些什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隻要雙方都沒有結婚,也沒有同别人不清不楚的,相互喜歡,就可以去政府那裡領一個結婚證。您說的那是包辦婚姻,不提倡的。”
“這樣啊!”徐秉鈞也知道可能時代不同,會有不同的情況。他撫須笑笑:“是師傅不了解你那邊的情況。你能細細同師傅說說嘛!”
“好呀!”席春敏聞言來了興趣,她将自己學習的曆史書上的東西,一一說給徐秉鈞聽。他沒想到,光緒帝在位的時間那般短暫。也難怪,他進了這山林後外出的時候,總覺得戰亂紛争。隻是之前已經心灰意冷,加上重病纏身不想再沾染那些事情,就沒有細做了解。
“你這麼一說,可見你現在所在的是一個即将鼎盛的盛世之初啊!”他聽出來了,這個小徒弟所在的朝代,雖然沒有皇帝老兒,沒有王權霸道。但依然存在着各種各樣的弊端。可三百年一輪回,俨然這又是一個即将開始的盛世之世。他心生感慰,這總好過他那時候。
不過想到這裡,他擡手輕輕拍了拍小徒弟的頭頂:“靈骨戒的秘密,除非你感應到自己死期已到,否則不要讓人知曉。為師一家,就是不經意的先祖将靈骨戒的事情,寫在了個人存錄上,讓賊人看到,才有了滅族之災。你一個小人,這麼大的秘密不好洩露。可知道?”
“嗯!”席春敏用力點點頭:“我知道。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
“哈哈!”徐秉鈞朗聲笑着,這小徒弟說話過白,行為也有些粗鄙可卻是大實話。他歎息的給她順了順額頭的乳毛:“你既然說,你們這邊的政府為官清正,為民着想。那麼你的問題,為何不去求助?你也說了,自己還有學可以上。日後還能夠去更好的學校讀書。不說是為人為民,為己立身也是好去處。為師隻能借着這一次,同你見面。日後怕是不能再見了。就是擔心你這孩子,毛毛躁躁的。怕是要吃虧啊!”
“師傅!”席春敏突然間意識到,這應該是托夢。老人都說,托夢就是交代一下人就要走了的。她猛地爬上前抓着徐秉鈞的衣袖:“您可是要去投胎轉世了?我能再見到您嗎?”
“投胎轉世為師不知,可是終究要走的。”徐秉鈞如何不知,這小徒弟生逢大變,正是需要一個引路人的時候。可偏偏……他心中怅然。凝神一想:“你可是喚醒了那四個女偶?”
“嗯!”席春敏點點頭。
“那為師最後交代你三件事情,你一一按照為師的要求去做了,可以保證你能夠上學,但日後如何隻要看你的努力了!”徐秉鈞此時想了很多,但也隻能如此。畢竟,那偶仆認主最是忠誠。況且,都是曆經世事的,總能幫這孩子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