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屋子裡傳來打雷一般的呼噜聲。席春敏從垛子上站起來，用下午拆了兩垛子柴火的麻繩将衣服褲子紮緊。她此時餓得前心貼後心，眼中卻一片精光。拿着一根粗重的柴火棍，對着玻璃沒用多大力氣嘩啦一聲就碎了。有一些落到牆壁下面的地上，有些落在水缸裡面。她踩着摞起來的柴火，小心的爬了出去。

玻璃破碎的聲音其實并不小，但是屋子裡的呼噜聲太大掩蓋了這些。更不用說，這個時間大部分人都去有電視人家看電視去了。就是不去的，也去廠子上聚在一起不是打牌就是唠嗑。再有的，趁着自家男人不在，找個相好的。

農村的夜晚就是如此，她原先覺得是熟悉的，沒有什麼不妥。可通過這件事情，她才清楚地明白為什麼大哥來信說一定要上大學、一定要走出去。

她不想像那些小媳婦一樣，最終圍繞着雞毛蒜皮的事情，混混沌沌的過一輩子。也不想被這樣的爹娘哥拿着，更不想日後哪天發達了被妹妹抓着。

她爬出去，踩着缸邊落到地上，拿了水瓢咕咚咕咚的灌了一個水飽。蹑手蹑腳的走進正屋，此時屋裡沒有點燈，隻有廚房還有一盞油燈亮着。她從爐台那裡拿了一包剛拆開的火柴，又拿上自己的書包，裝了十來個窩窩頭和一個竹筒砍出來的水壺，去了西屋打開一厚實的深色箱子，手在裡面胡亂摸索了一陣，将一個硬撅撅的布包裝入書包裡面。帶着一把彎角有些生鏽的柴刀朝後山走去。

她身量小，柴刀在前面，因為夜裡黑看不清林子裡的路，但大概的方向還是熟悉的。畢竟從小到大的地方，曾經沒得上學前，這附近都是耍慣了的。

将柴刀别在腰上，刀片貼着大腿讓她有一種安全感。大哥郵寄過來的軍綠色書包，上面還有一顆紅色的五角星。書包已經舊了很多，上面都有一些補丁。不過好在，還是結實的。

朝山裡熟悉的路走了一段，就出了一片林子。她仔細想着白天的方向，看着周圍黑黢黢的環境深吸了口氣朝山林更深的地方走去。現在是晚上，隻能盡可能的走深一些。不然等她老娘喊起來，說不得用不了多久就能夠被村裡的護林隊找到。那就得不償失了。

趙喜紅看完電視，跟閨蜜說了一下這個婚事，閨蜜一臉羨慕的表情，讓她很是受用。這一筆能拿三千塊錢的彩禮，到時候他們家也能買一台電視了，還能去鎮上弄一個便宜的小院子。老二上班的木工廠，據說是結婚還分房子。想一想，日後全家都能變成城鎮戶口，她就覺得開心。

雖然二丫頭可能會怨恨一陣子，可這結婚嘛！成家了，有了孩子就好了。最後她肯定能明白，她這個親媽是對她好的。

别人一輩子都趕不上的好日子，還有什麼好怨言的？再說了，那一家兩個上面一個老的都沒有。家裡姊妹兄弟都有着，還不是她的靠山。更不用說，那小子的妹妹可是自己未來的兒媳婦。這兒媳婦和婆婆，如果想過得不好，對付一個瘸子有啥麻煩的？

她算計的好，可進了院門就發現了不對。看着破碎黑黢黢一個大窟窿的窗戶，她扯着嗓門打上叫嚷着：“席狗熊，你個母狗草出來的！”

她拿着立在一邊的木杆掃帚氣沖沖的沖進正屋，對着睡在東屋南炕上的男人就是噼裡啪啦的一頓招呼。那棍棒打在皮肉上的聲音，在院子裡脆響。

席英雄被兩棍子打醒，一臉懵的躲在炕裡面。他蹲在那裡，抹了把臉：“你發什麼瘋呢？”

“我發瘋？我發瘋？”趙喜紅指着自己的鼻子又指着窗外面：“你說我發瘋？二丫兒呢？那死丫崽子呢？讓你看着……看着……人兒哪兒去了？”

“我哪兒曉得？不是讓你關柴火房裡面了嗎？鑰匙你拿着，你找我要個什麼勁兒？瞎胡折騰！哼！”席英雄哼哧着粗着脖子呼噜噜的呼吸着。他并不高大，但屋子本就矮小，他又蹲在那裡看着就像一大坨小山在那裡。

趙喜紅紅着眼睛，盡量将她那三角小眼鏡瞪大用木棍頭戳了席英雄兩下：“看什麼看，看什麼看？瞪着你那兩國瞎貓嘎蛋兒的眼睛窟窿看什麼看？人都……跑喽！人跑喽！你個仙人闆闆的窩囊廢。我咋夭壽的嫁給你這麼個玩意兒。讓你賺錢你賺不到，看個大活人還能看丢喽。你個勺子，還不知道出去找？”

“跑就跑了！找麻子找嗎？你曉得她是啥子時候跑的？黑黢黢的我去哪裡找？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席英雄混不在意的說了一句，他挪了挪地方沒有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