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懷鶴淡淡地看着他,與以往沒什麼不同,但歸雪間察覺到這個人似乎不太高興。
不高興什麼?
歸雪間忽然想起自己之前說過,希望于懷鶴禦劍飛行時能帶上自己。
歸雪間眨了下眼,努力澄清自己沒有喜新厭舊:“靈鹿隻有這一次,以後我們要去上學,你還要載我很多次。”
于懷鶴看了他好一會兒,點了下頭,大約是接受了這個解釋。
船已經停了,左右各有一個出口。左邊排隊等鹿,右邊各人召出飛行法器,一時間騰雲駕霧,各顯神通。
歸雪間跟着于懷鶴走到左邊排隊。
侍從按照排隊順序,似乎在詢問什麼,其中有幾個人走了出來,獨自排成一隊。
他正奇怪,侍從就問到了自己,原來那幾個人沒有騎乘過靈獸,也不敢嘗試,所以由船員與他們共乘一頭,要排到最後。
歸雪間:“……”
他也是手無縛雞之力,修為低微,膽子也不大的那類船客。
幸好他不必淪落到求助陌生的船員,同行的于懷鶴甚至能給他提供兩個選項。
很快,前面的人都騎鹿離開,歸雪間走到了最前面。
靈鹿高大健壯,有一副很漂亮的紫色皮毛,性情卻很溫順。歸雪間想摸摸它的角,靈鹿就乖乖低下了頭。
歸雪間擡眼望去。
數百頭紫色靈鹿在日光間跳躍,它們越跳越高,一頭接着一頭,攀升至最高點,逐漸隐沒了,像是一座浮于雲霧間的仙橋。
于懷鶴将他抱了上去,歸雪間也成了橋中的一員,在雲霧間穿梭。
靈鹿是自由的,歸雪間也是。
靈鹿跳躍着,速度越來越快,風也越來越大。
如果于懷鶴沒有扣住自己的手腕,歸雪間覺得自己可能會被風吹跑。
他偏過頭,擡起眼,看向于懷鶴。
霧水将于懷鶴的眉眼打濕了,日光下泛着些許水澤,看起來不再那麼鋒利,也沒有那麼危險了,有一種很容易接近的錯覺。
歸雪間死後,聽過無數人口中的于懷鶴。有與于懷鶴同一個時代的人的言論,也有後世人的口口相傳。于懷鶴天賦卓絕,冷淡孤高,除了他的劍譜心法,留下的東西極少。作為修行之人,這不能算作缺點,但終究太過遙不可及,天道之子是無上贊美,也是一個冰冷的符号。
可是現在,他好像了解到這個人的另一面——被時間淹沒,不為人知的于懷鶴。
劍是利器,配在于懷鶴的腰間,卻不會傷害到自己。
“未婚夫。”
歸雪間仰起頭,湊在于懷鶴的耳邊說,氣息有一瞬是熱的,又立刻被冷的霧氣浸染。
他也不想離得這麼近,但風聲太大了,一不留神就會被吹散。
于懷鶴的動作一頓,如果不是此時此刻歸雪間正靠着他,不會發現。
看來也不是隻有自己對“未婚夫”這三個字過敏。
歸雪間露出一個笑來,他的眼眸被日光盈滿了,神态天真,毫無防備,他是認真的:“能和你一起逃出來真的太好了。”
“嗯。”于懷鶴低頭看他。
歸雪間的唇色很淡,像第一次見面時垂絲海棠的顔色,是纖弱的、易碎的好看。
“不是說一直在等麼?”
歸雪間反應了一會兒,原來他記得自己說過的話。
說是等,也隻等了幾個時辰,但重生之後的這輩子,确實都用來等于懷鶴了。
當時是孤注一擲,不得不做。但其實沒抱很大希望,因為白家對于一個十八歲的少年來說是難以戰勝的龐然大物,而自己隻是一個前未婚夫,困難阻礙太多。
但于懷鶴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歸雪間緩緩眨了眨眼。
于懷鶴伸出手,将歸雪間鬓角被吹亂了的碎發攏好,說:“那我一定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