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雪間怔了一小會兒,以為是自己聽錯的。
于懷鶴做的沒錯。自己是個危險人物,不應該白家的控制範圍内出現,身體又太過脆弱,受不了長途奔波……理由很多,但知道于懷鶴真的打算把自己放在某個地方,即使這是最正确的決定,歸雪間的心還是難以壓抑地産生難受的感覺。
其實歸雪間很少會這樣,在他過去的人生中,所承受的絕大多數事都與他自身的安全、健康、感受無關。
明明于懷鶴已經考慮得很周到了。
他沒想到的是,自己甚至都沒有請求,于懷鶴竟然改變了想法。
于懷鶴做出的決定很難改變。當他承諾幫自己離開白家時,對将要面對白家的報複和圍追堵截一清二楚,也沒有絲毫遲疑。
紫微書院,他看過的書中有幾本曾提及過這個地方,似乎在萬裡之外。
自己真的可以嗎?一個一直被困在一棟樓裡的人,去那麼遙遠的地方。
歸雪間重新看向于懷鶴,那雙漆黑的眼眸正凝視着自己。
這個人是認真的。
歸雪間說:“我要去。”
他托着臉,歪着腦袋,沒辦法點頭,隻好飛快地眨了好幾下眼,表達自己的意願:“一起去吧。”
聲音裡充滿了對未來的期待。
于懷鶴說:“好。”
歸雪間看他把原來的紙張折好,棄而不用了。
不知道寫了多久,轉瞬就在他的指間燃燒成了灰燼。
于懷鶴重新拿出一張紙,燈火自下而上地亮着,将他側臉的輪廓映得越發鮮明。
歸雪間光明正大看他要寫什麼。
認字認得有點費勁,大概是于懷鶴讓朋友為他買兩張通往郇洲的船票,早日寄來。
外面鬧得風風雨雨,在這樣的狀況下,于懷鶴都能托他做事,可見是很信任了。
歸雪間很疑惑:“船票。我們坐船去嗎?”
于懷鶴點了下頭,墨很快晾幹了,他将信紙卷好,塞入一個小竹筒中,等待寄出。
片刻的遲疑後,歸雪間還是沒忍住小聲問:“你是劍修,不禦劍飛行去嗎?”
他看過很多亂七八糟的書,用劍的主角總是比别的熱門得多。蓋因劍修聽起來就是樸實無法的厲害,且比旁人要少用一門靈器,劍本身就可作為飛行法器。
隻聽說過禦劍飛行,沒聽說過禦刀飛行,禦琴飛行。
盡管知道小說裡很多都是虛構,歸雪間還是對禦劍飛行充滿向往。
然後,他就看到于懷鶴的唇角微微勾起。
歸雪間:“……”
他說錯了什麼嗎?
歸雪間皺着眉,瞪圓了眼睛,企圖用這樣的眼神給對方制造心理壓力,讓于懷鶴知道自己錯了。
很顯然,于懷鶴一個能殺元嬰的金丹,這麼點壓力無法對他造成任何傷害。
于懷鶴挑了挑眉:“你這麼瘦,風一吹你就從劍上掉下來了。”
歸雪間确定于懷鶴是在忽悠,因為自己沒有見識。
而且這個人的嘴巴也有點壞。就像第一次見面時,自己緊張得那麼明顯,生怕于懷鶴否認他們之間的關系,他還非要提一下玉佩的事。
沒過一會兒,就聽于懷鶴繼續道: “禦劍飛行很麻煩,對靈力消耗很大。而且風吹日曬,一般人都不會選擇用這種辦法趕長路。”
這次是認真解釋了。
歸雪間恹恹地“哦”了一聲,喪失了原來的興緻。
于懷鶴看着他,低聲說:“等你身體好了,帶你試試。”
也行吧。歸雪間的手臂累了,慢慢伏在枕頭上,對于懷鶴說:“好。”
幾日後,李遠庭收到于懷鶴的來信。
他和于懷鶴是在秘境中認識的,于懷鶴救了他一命,兩人便成了朋友。他知道于懷鶴也準備去紫微書院念書,本打算約他一起,兩個人搭個伴,路上也不孤單。于懷鶴卻說他習慣獨自一人,還有事要做,具體何日出發不能确定,直接拒了。
沒料到這次是找他來買兩張船票,李遠庭憤憤地想,怎麼又不習慣獨自一人了?
話是這麼說,于懷鶴找他幫忙,李遠庭還是要把事情辦妥。
他不是東洲人,遊曆至此,在母親的師門暫住,出門找人買船票時湊巧遇到出遠門回來的一衆弟子。他們興沖沖地回來,要和留在師門内的那些講述一路上發生的新鮮事。
李遠庭愛看熱鬧,沒忍住也去聽了一嘴。
結果大吃一驚。
“于懷鶴,是不是朋友,發生這麼大事都不告訴我。你看起來冷的像冰,不知道還是個情種,竟然和人私奔了!據說白家長老大發雷霆,你小心些!”
“對了,你未婚夫長什麼樣子,美若天仙麼,好歹讓我也瞧瞧。”
歸雪間直覺于懷鶴看完信後不怎麼高興,問他:“是船票沒買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