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虞洲沒見過。
她生在漤外,見慣的是紅的眼、藏嗜血的味道和殺人不眨眼。
戚棠支撐起身,攏了攏歪到一邊去的披風,沖直勾勾看着自己的虞洲笑了笑,露出一顆有些尖尖的牙。
虞洲垂着眼眸,密密的眼睫蓋下心事,看了一眼就挪開目光。
戚棠說:“我醒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你是不是等我很久了?”
“……沒有,我才到。”
虞洲拍拍裙擺起身,她身上還是那件袖擺上有泥土手印的花裡胡哨的衣裳,“那走吧。”
戚棠看看天色,心知不早了,捏了隻小鶴給師兄傳話。
“已從悔過涯脫身。”
她急急忙忙起身,把披風塞回乾坤袋裡,從石床上蹦跶着跳下來,歡喜繞在虞洲身邊,“你找到我了诶!”
“你怎麼找到我的呀?”
她是純粹好奇。
虞洲就随口編了個理由,不出意外的,戚棠信了。
她還十分慶幸:“還好你來找我了,不然我都不知道要怎麼回去。”
這裡不在她腦内的小地圖上,即使霧散了,她看得清路,也隻能瞎走,或者說給師兄傳小鶴,讓師兄來接她。
蠻麻煩師兄終歸不好。
戚棠笑着說:“能見到你真是太好了。”
虞洲落眼在她笑得極明朗的臉上,一怔神,後而微微歪頭,沖她露了個沒什麼意味的笑:“也幸好……你一步未踏。”
戚棠隻以為在誇她沒亂走。
***
能走出悔過涯,戚棠擔憂的情緒已經蕩然無存了,她心大,很多疑點都忘了問。
虞洲默默看着,也不主動提。
戚棠睡得挺好,心情不錯,跳着走,還去摘路邊的野花,偶爾吃了熊心豹子膽的給虞洲簪花,又在她冷冷的目光下怯生生收回手。
戚棠想,不戴就不戴。
行至半道,叢林裡有聲響傳出。
虞洲定睛看去,密密叢林中有隻不知道在做什麼的黑熊。
它的出現在這裡着實奇怪,虞洲心下懷疑,而戚棠歪隻是着頭和叢林裡樹旁的黑熊對上了眼。
是她認識的那隻。
戚棠驚喜的跳了跳,沖它招手:“灰奴!灰奴過來!”
黑熊顯然很意外,黑漆漆的眼珠子警惕的看着小主人身邊的穿的花裡胡哨、髒兮兮的女子。動物天生敏感,它心裡對那女子抵觸,饒是擔憂,灰奴還是朝戚棠走了過來。
碩大的黑熊往兩個小姑娘眼前一站。戚棠得擡頭才能看清灰奴。
灰奴弓着身,順從的伏下龐大的身軀,戚棠熟稔得揉亂它頭頂的毛。
虞洲問:“這位是?”
戚棠笑起來眉眼彎彎,能在這裡遇見灰奴也很高興的樣子,“這是灰奴,我後山養的熊。”
虞洲看了眼黑熊黑的發亮的毛,還是不能理解一隻黑熊為什麼要叫灰奴。
灰奴陪行一路,看小閣主蹦蹦跳跳。
上坡路是很累的,原先身邊若隻有虞洲在,那麼為了維持小師姐的形象,戚棠可能會忍耐,慢慢走上頂。
畢竟總不好叫小師妹背她。
可是現在灰奴在,戚棠就想依賴别人。
“灰奴!”
灰奴聞言停下腳步,低頭看着在它身邊的小閣主。
虞洲也停下了,她站在一旁看,看柔軟潔白的小閣主仰着脖子對黑熊笑。
她看上去很小,黑熊一爪子就能拍死。而黑熊隻是看着她,目光奇異的安靜柔和,然後一動不動,乖的如同被馴養極好的獸寵。
隻是戚棠不是會驅鞭馴養動物的人,黑熊也不是會乖乖被馴養的物種。
虞洲不能理解這樣的情誼。
戚棠撒着自己都意識不到的嬌,又是軟哼哼的調子:“灰奴,我累了,走不動了。”
是很尋常的事情。
小閣主嬌氣,養了灰奴之後,還總去後山玩,玩的累了總要黑熊馱她,黑熊就會慢悠悠的馱她一路走一路看。
虞洲想,她好像對誰都這樣。
她靜靜地看着小閣主熟練的攀上黑熊後背,說不上心裡有什麼感覺,而後将目光放在逆來順受的灰奴身上,她總覺得黑熊的出現,不合時宜。
“你不是說,灰奴被養在後山嗎?”
小閣主卻對能在這裡遇見灰奴絲毫不起疑。
即使這裡并不是後山。相反,這裡與後山處絕對相對的位置。
灰奴對這話沒什麼反應。
戚棠攬着黑熊毛乎乎的短脖頸,攀在他後背上,熊天生暖和、軟乎乎的,戚棠覺得束縛,她穩了之後側頭看虞洲:“灰奴是熊呀,又不是人,熊亂跑不是很正常的嗎?”
野性的生靈不就是自由不羁的嗎?
虞洲心下一愣,再看向黑熊,隻見那對黑眼球極快的躲開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