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洲開始懷疑戚棠是故意的,用最無辜的模樣哄騙欺蒙别人。
她眸光冷淡,一點一點凝結,帶着審視與寒意,似乎要透過她柔軟的皮相看穿她斑駁的内心,戚棠在這樣的目光下很難保持鎮定,她微微笑着唇角逐漸僵硬,慢慢低頭,目光遊移心虛。
雖然此刻心虛很像此地無銀三百兩,但是小閣主真的有些招架不住,她抿唇艱澀道:“哎呀你别這麼看我。”頓了頓又說,“怪、怪不好意思的。”
這眼神看誰誰不怵!戚棠緊張,緊張的講話都磕巴。
她原本想說的是怪吓人的,咬了咬舌尖硬生生改掉了這不太美好的詞語。
要知道,畢竟是個貌美如花的姑娘。
單就小閣主本人而言,有人講她吓人,用這種形容鬼東西的詞語形容她,她可是要拎鞭子揍人的!
虞洲:“……”
大概是多慮了。她知道人心難測,也見過不少外表純潔而内心如鬼魅的人或妖,她們貪嗔癡欲,無惡不作,卻莫名信了她眼前的戚棠就是個傻的。
虞洲看着小閣主斂下的長長烏黑的眼睫,睫下一雙眼如辰星,不需可以眨動也明亮如波,不知道該說什麼。
戚棠又不記打,眼見虞洲眼中冰霜花化開,覺得周身凝結的氣壓好點,又一臉期待,眨着眼睛,烏溜溜的看着虞洲:“是不是可好吃了!”
她問那塊險些噎死自己的糕點好不好吃。
虞洲:“……”
虞洲會笑、能笑。
戚棠覺得,虞洲眼裡不流露殺意與寒氣的時候,看上就是書裡那個會甜甜叫人師兄師姐的天才少女。
很快,戚棠慎重的想了想,把印象中敲定的甜甜二字劃掉。
不甜,這主角和原著不符!
可能真的氣到心累,虞洲内心毫無波動,甚至還想笑,望進那黑黝黝的眼孔裡,覺得不說好吃簡直會讓那個人多失落似的。
虞洲在心底長長地歎了口氣,鮮少認命似的說:“好吃。”
她說的很勉強。
她們之間羁絆太過複雜,虞洲時而忍心時而又不忍心,時而想惡劣玩一玩這姑娘,有時候又覺得扶春将她養的如此嬌貴天真很難,輕易又下不去手。
所以……佯裝受傷極重,不去幫寡力的小閣主,卻因為一點微末又突兀的不忍心,最後還是執劍刺向黑影。
誰知道會一起跌落悔過涯呢?
她早些出手,便不會有此一難。
兜來轉去,竟然是自作自受,虞洲覺得自己的活該,被戚棠氣死在這裡了也是自找的。
戚棠塞完早把糕點細細疊好丢進乾坤袋裡,此刻正專心緻志等着虞洲回答,聞言沾沾自喜、十分自得:“我就說吧。”
她的眼光就是無可匹敵的!她可是遍嘗人間的!
虞洲默默看着戚棠把一切都收拾好。
她不需要問,戚棠就很主動地又往虞洲身邊挪了挪,忽視虞洲蹙起的眉,一臉笑,扯扯她漂亮的衣袖,眸光一閃一閃,藏着一片希冀,好像盛滿星星。
她緩緩開口:“反正也不困,不如……我們跟着司南引走走?”
豈止是不困,戚棠簡直精神矍铄,雙目炯炯有神,和聽課時總含糊眯着眼睛、倦得不行的模樣截然相反。
别提了,小閣主安安穩穩的小日子第一次這麼驚險,硬生生給這時候早該就寝的人吓得精神十分亢奮,當然此刻困意全無也可能與她今日傍晚小憩一會有關。
原因不重要,清醒是結果。
戚棠眼巴巴地看着虞洲,雖然不熟,但是如此絕境,戚棠隻能被迫被根本不熟的小師妹相依為命。
虞洲睨她一眼,沒說話,大概是以行為應戚棠的請求。
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裙擺,垂着眼眸看見了裙擺,手僵了僵。
這套花裡胡哨的衣裳真是……很不順眼。
虞洲長在那樣的地方,厮殺與纏鬥,晝夜不休,第一次穿這樣花哨到恨不得将所有顔色都染在身上的衣裙,很不适應,觀感複雜。
她又去看看戚棠身上那件極豔的裙衫,觀感更複雜了。
這小閣主的穿着與服飾和扶春一脈那些清清淡淡的顔色實在沖突。
虞洲記得,她今日初到扶春,一路行來,對衡中君行禮問好的、包括站在扶春殿裡的都穿着正兒八經的扶春道服。
素白、精簡。
她站在扶春殿裡,周圍一圈白泱泱的人,手持輕劍,腰系藍白緞帶,寡淡至極,聽到他們竊竊私語,話題不離嬌縱任性的草包小閣主,然後靜息片刻,看到他們目光齊刷刷從她身上挪到身後,眼底帶着忍不住的驚豔與輕蔑。她回身,在那樣清淡的顔色中驟然看見天邊紅霞與穿着明豔的少女。
很難講,那是怎麼樣的一種感受。
似乎,戚棠比她還要與扶春一脈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