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一聲砸到清潭裡。
巨大的水花拍的戚棠背疼。
泉水汩汩灌入口鼻,沁涼刺骨。戚棠咕噜咕噜幾聲就記起來了自己不會水。
啊她不會水!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戚棠胡亂掙紮好幾下,去看虞洲,手裡始終緊緊攥着虞洲的衣袖。
她看着虞洲,虞洲靜靜地睜着眼,也不動、也不像她一樣吐氣泡,戚棠憋了幾口氣,憋不住了,去牽虞洲的手,咕噜咕噜拽着一動不動的虞洲往上浮。
另因為一隻手死死拽着虞洲,隻能揮另一隻手擺臂。
戚棠不會水,她哪裡知道該怎麼往上浮,胡亂蹬了幾腳,嗆着喝了好幾口沁涼的泉水,嗆得她内髒被擠壓似的疼,憋氣憋到了極緻。
她腦子開始混亂,然後開始找不到方向,氣也憋不住了,力氣也沒了,累得往下沉了一會兒又奮力掙紮起來。
戚棠鼓勵自己,我能活!
方向偏了,水裡睜不開眼,然後一頭撞在了泉底聳立的礁石上,霎時間血腥彌漫,薄薄的血水不消片刻就在泉水中被稀釋。
小閣主昏了過去。
沒動靜地往底下沉。
虞洲聽到了。
她被戚棠扯着往下墜,半晌動了動眼睛,眼睫狐疑的顫動,低低看了眼昏過去的傻姑娘。
真的昏死過去了。
在這片清潭裡搖搖欲墜。
都這樣了也沒松手。
虞洲不伸手救她,悔過涯、清泉就會成為戚棠的埋骨地。
小閣主就會永遠深埋于此,且她不說,就沒人知道這樣罕見人息的地方,埋着一位小姑娘。
來年祭日,都無人送花拜祭。
心底最惡劣的念頭才起。
虞洲又記起那個黑影問她,聲音難聽說:“何必多管閑事呢?我的目标隻是她,你讓我吃了她,我把她的修為分你一半。”
虞洲搞不清,戚棠那樣的修為有什麼好吃的,她嘲弄那黑影有眼無珠。
而此刻,又記起了那兩位高高在上的人物如此千叮咛萬囑咐的告訴她“保護好戚棠”。
腦海裡走馬燈似的掠過許多畫面,最後成了戚棠在耳邊低低抽泣。
很柔軟,溫溫熱熱的,分明是很嘈雜的哭泣,卻意外的安靜,落在她耳中。
當時在下落。
虞洲還是把昏迷的戚棠拖上了岸,小閣主全身濕漉漉的,額頭在流血,一張臉白的發青,發絲沾了血水糊在臉上。
她撞得猛,瞎蹿蹿得狠,力道足到能一下子把自己撞暈,這可不就是天才級别的烏龍。
但凡有點腦子,都會在那樣的關頭放棄别的人,能保住自己的命最重要。
虞洲想着不知道怎麼覺得好笑,也真的笑出了聲,不同于虛僞又敷衍隻是浮于表面的假笑,切切實實笑了起來。
她用細瘦伶仃的手指摸了摸戚棠的臉。
涼涼的。
軟軟的。
揪一下還能揪出一層軟肉。
小閣主吃的好、又動的少,近日天熱才不太胖,往年冬季裡每每都能囤出一身膘。
虞洲忽然又能理解閣主說的話了。
這樣的腦子,沒人護着、沒人用命似的護着,怎麼能活得長久呢?
清潭周圍有灌木,虞洲把戚棠拖上岸之後,就放任小閣主自生自滅了,她要是一口氣沒喘上來,死了,虞洲也不會覺得愧疚。
雖然是這樣想的,等虞洲撿完了灌木回來,簡易的生了一堆火之後,看着冷冰冰躺着一動不動的戚棠又沒忍住。
小閣主身段還未徹底長開,本質上仍是一個小丫頭,虞洲說不清這不忍心是因何而有,反正等反省自己的時候,已經動手将小閣主翻面,橫在她膝蓋上,然後掌心催了一點靈力,使勁拍了拍背。
看着肉,摸上去骨骼倒是線條分明。
大約半柱香後,戚棠嗆着吐了好幾口水出來,沒多久就徹底清醒了,胳膊肘抵着虞洲的大腿,搖搖晃晃的撐起身。
支起身來第一眼就看見虞洲和跳動在她那雙琉璃眼瞳裡的篝火。
火焰暖融融的。
戚棠眼眶頃刻就紅了,濕濕的,她直接伸手環住了虞洲脖頸,擁住虞洲,嗚嗚唧唧地傾訴絕處逢生。
真的差點死掉了嗚嗚嗚!
霎時間兩人都安靜。
戚棠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尴尬的和面帶無奈,手都不知道放哪裡好的虞洲對視幾秒,然後捂着眼睛,自覺從虞洲膝蓋上起來。
她仍是淚眼朦胧,一半是被嗆的,還有一半大概是委屈。
戚棠哪裡吃過這樣的苦。
她養尊處優慣了,此刻想怪虞洲又不敢,隻能委委屈屈的看着她。
戚棠覺得頭疼,摸了摸額頭,有些血痂結塊,摸着硌手,戚棠又摳了摳,撥掉了痂,又重新開始出血。
戚棠覺得痛,手指黏膩,低頭懵懵懂懂地看了眼收回的手指,都是血。
戚棠擡眼,茫然一臉:“血?”
虞洲點頭:“嗯。”
“我、我受傷了?!”
小閣主尾音驚疑,要翹到天上去。
虞洲含笑:“嗯。”
戚棠可憐巴巴:“不給我包紮一下嗎?”
虞洲見她要哭就後悔,心想早知道讓她繼續昏迷着算了,然後順手解下纏在最外側的素白腰帶,準備如戚棠所願,給她包紮。
戚棠又歪着頭,“幹淨嗎?會不會感染?”
可能真是嬌慣着養大的,什麼都沒有的情況下還敢挑。
虞洲面無表情的笑了一下,說:“不幹淨。”然後反手把腰帶丢進了火堆裡,火登時燒的更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