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你姐都吃好了,你快點!”
江望月剛從衛生間洗漱完,走到餐桌前的時候,就看到江蓉匆匆放下給她準備的那份早餐。
而在餐桌的對面,已經穿戴整齊,解決完早飯的裴清漸從紙盒裡抽出一張紙,擦了擦嘴,動作輕緩而優雅。
好像她此刻正坐在某間星級餐廳,而不是連桌角都被磨損破了的老房子裡。
江望月看着,心裡默默“切”了一聲,對裴清漸的這幅做派相當看不慣。
但她表面上看起來還是乖巧的:“是我今天起晚了,姐姐先走吧,遲到了就不好了。”
隻是話聽着好聽,但江望月舀着碗裡粥的動作倒是慢悠悠的,一點也看不出來急。
江蓉一聽,面上有些猶疑,她摸不清這個名義上的繼女的性子,隻想着不要惹得對方不快為好,于是也跟着說:“也是,裴裴,望月這肯定還要一會兒呢,要不然你先走。”
江望月偷偷比了個“耶”的動作,覺得自己今天終于可以不用和裴清漸演戲了。
結果那頭的裴清漸擡眸瞥了她一眼,唇角隐隐帶了點弧度。
江望月覺得裴清漸好像是在笑,卻又沒有,她莫名有種不妙的感覺。
隻見裴清漸将用過的紙巾疊好扔進旁邊的垃圾桶,随後嫣然一笑:“阿姨,我還是等等望月吧,時間還早着,不差這一會兒。”
明明話是對着江蓉說的,可江望月分明瞧見裴清漸飛快地看了她一眼!
而且眼裡滿是戲谑!
江望月握着勺子的手緊了緊,差點繃不住臉上的表情。
一方面是裴清漸明晃晃地挑釁,另一方面是,她的那點小心思好像完全被裴清漸捕捉到了,在她們的不知多少次次交鋒中,又是自己落敗。
江望月不死心地擠出一個笑:“姐,你平常不都是要提前20分鐘到班早讀嗎?這也沒剩多少時間了。”
這回還沒等裴清漸開口,一旁的江蓉倒是有點急了,她走上來輕輕拍了一下江望月的頭:“你這孩子,知道你姐急,那你就吃快點!粥都涼得差不多了!”
江望月可以和裴清漸不對付,但不能讓江蓉為難,這點她也是心知肚明。
如果她和裴清漸沖突得太明顯,最後承擔壓力的隻會是江蓉,這段時間相處下來,江望月知道裴清漸的父親——顧晟,并不是什麼寬容大度的人。
于是江望月老老實實端起了碗,開始加快喝粥的速度。江蓉見她這樣,又去和裴清漸說了幾句,讓她放寬心不會遲到,見裴清漸看起來真沒意見,這才放心去廚房裡繼續準備顧晟的早飯了。
“關于你剛剛的問題。”
江望月正悶頭吃飯,哪知道裴清漸居然又走到了餐桌對面,拉開椅子坐了下來,面上帶着淺淡的笑:“如果是等你的話,早自習晚點也沒什麼。”
燈泡不知是哪裡買的水貨牌子,燈光白的刺眼,但如此刁鑽的光打在裴清漸的臉上,卻更襯得她五官立體而深邃。
江望月早就知道,裴清漸比她之前見過的人都好看,和電視上那些明星比也不多承讓。
現在對方就這麼款款看過來,好像是多麼情真意切一般,旁人見了一定會感動得不行,保不準就要喊上一聲“好姐姐”了。
隻可惜,江望月一眼就能瞧出裴清漸眼底毫無波動的淡漠。
也沒大人在場,裴清漸作出這幅的樣子是故意堵她的吧!
江望月為了不看見裴清漸這張表情和眼神割裂的臉,幹脆端起碗直接扒拉起來粥,三兩下喝完,接着“噌”地站起身,拿起了放在沙發上的書包,徑直要出門。
換鞋換到一半,她可沒忘了始作俑者,問了一聲:“你不走?”
裴清漸又檢查了一遍書包裡帶的書和資料,這才走過來。
比起江望月動作的風風火火,她可沉穩太多。
還沒等江望月對着裴清漸的這一系列動作在心裡做出評價,廚房裡的江蓉聽到她們這邊的動靜,快步走了出來,從櫃台裡拿出兩把還算新的傘遞給她們:“這幾天估計都有雨,别忘了傘。”
傘遞過去後,江蓉又對江望月叮囑了道:“以後早上聲音小點知道不?你爸要休息……别把他吵着了。”
江望月本就不太好的心情因着江蓉卑順的模樣和話語,變得糟糕透頂,她擰緊了眉頭,感覺話都沖到嘴邊了,卻在看見江蓉前段時間新去染的黑發時,又忍了回去。
她用力的抽過傘,沒了繼續和裴清漸虛與委蛇的那點子氣性,換好鞋就踏着步子快步走了出去,身後隐隐能聽到江蓉說了聲“這孩子”。
江城這邊,初三已經抓得很緊了,上早自習的時間外面天都才剛亮,這棟老舊的居民樓裡,連樓梯間的燈都不大靈敏,江望月摸黑一口氣下到了一樓。
她感覺自己再不走快點,胸腔裡積郁的那些尖刺必定會爆發出來。
江望月不想讓江蓉傷心,也沒想和裴清漸直接撕破臉。
她隻是一直不能理解江蓉的想法。
江蓉渴望一個家,江望月自然也想。
但江望月覺得隻要她和江蓉兩個好好的,哪怕窮一點苦一點也無所謂,等她讀完書出來,日子總會好的,母女倆就是一個家。
可江蓉并不這麼認為,她始終覺得,女人和男人在一起,媽媽、爸爸和孩子的組合,才能算是一個“完整的家”,也認為女人一個人帶着孩子,在這個社會生活下去太難。
所以在顧晟靠近的時候,江蓉很快就生了和對方在一塊兒的念頭。
哪怕顧晟根本沒提和她去領證的事,也沒給她介紹家裡親戚,隻說了有裴清漸這麼個女兒。
即便江望月一開始就很直白地反對,畢竟顧晟這些行為看起來一點都不真誠的樣子。
可江蓉卻說,顧晟在江城有一套學區房,還有人脈可以把江望月從原來的普通初中,轉到江城最好的初中來,也會給江蓉找一份穩定點的工作。
結婚證不急,但不管是工作還是讀書,都是不能耽誤的。
江蓉說的這些,其實江望月當時都不是太在意。
雖然在普通初中裡,但是她成績名列前茅,中考的話可能附中有點懸,次一點的一中或者外校是肯定能上的,這兩所高中的一本率在江城也不錯了;而關于江蓉的工作,無非是賺的錢少些,她們生活拮據些。
隻是江蓉說起這些時,眼中是明顯的期盼,還有看向她時的小心翼翼與忐忑,江望月最終也沒有繼續反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