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聽到太宰的話後,桂突然感覺腦内仿佛有一道電光閃過,劈開了所有迷霧。
“原來是這樣……”!
她喃喃自語道。
她終于捕捉到剛剛一閃而過的靈光了!
太宰站在原地,距他隻有幾步之遙的黑發女人從進門看到在地上的兩個已經看不出人形的東西之後一言不發。
她的眼神中會有什麼呢?
畏懼?躲避?不可置信?惡心?
和所有其他見過他本性的人一樣。
在桂低頭思考片刻的功夫,少年便悄無聲息地靠近,像一隻防備心與好奇心同樣強烈的貓咪一樣,隻是異常安靜地用那雙漂亮的眼睛注視着她。
沉默蔓延,直到地下室中隻能聽到兩個人呼吸交纏的聲音,太宰在桂疑惑的眼神下緩緩開口。
“為什麼不說話?為什麼不看着我?”
“終于發現我和你想象中的乖孩子不一樣了?”
“覺得很惡心?”
“害怕了?讨厭這樣的我?”
少年甜膩輕軟的像是棉花糖一樣的聲音在她耳邊連珠炮似地發問,沒有留下容她插話的片刻餘地。
“可是這才是我的本性。”
“對我,感到失望了?”
最後,雖說是疑問句,但語氣是仿佛已經知道答案般的笃定。
黑發鸢眼的少年嗤笑一聲,似乎是在嘲笑她現在的作态,也像是在嘲笑自己露出的片刻的軟弱和動搖。
“自說自話地接近,擺出那副讓人提不起防備的白癡樣子,然後又在稍微接近之後,随随便便地扔掉,那一開始就不要靠過來啊!這樣,這樣……”我也不會對你産生那麼愚蠢的期待。
桂終于發現了太宰情緒的奇怪,然而為時已晚。
少年整個人已經陷入了自己的世界。
“啊啊~我真的是,忘記了最重要的事情。”
“我不是早就該知道了嗎?”
誰會願意了解真實的太宰治呢?
誰會在了解了真正的太宰治之後,願意繼續接近他呢?
他隻有戴上輕浮嬉笑的假面,才能被人群接受啊,這種事情。
不是早就該知道了嗎?
隻是妄念而已。
太宰治的歎息,像是早春初生的淺粉櫻花被輕柔的微風吹落,在冰雪初融的水面上顫起一圈圈漣漪。
少年整個人的氣質變得和之前截然不同。
冷淡,尖銳,壓抑,還有藏在更深處的淡淡絕望與空洞。
他慢條斯理地整理了下歪掉的衣領,偏着頭看向不遠處還在互相厮殺的兩人。
“像條蠢狗一樣黏黏糊糊地纏上來,你不覺得自己很惡心嗎?”
那副純美無辜的少年皮囊下是一個心髒都冒着黑水的惡魔,現在正肆無忌憚地噴灑着毒液。
“每天一副“我為你好”的嘴臉,任何事情你都要插一腳……可是區區一個底層成員,誰給你的權利對準幹部級指指點點?要不是森先生看在你還有利用價值的份上,你早就被我在任務裡弄死了。”
“我就是喜歡熬夜!我就是喜歡洗潔精兌伏特加!我就是喜歡翹班!我就是讨厭工作!我就是讨厭牛奶!”
“死亡是我的夢想,但是你總是來破壞我的美夢,一次次把我拽回這個令人作嘔的世界。”
“死亡是錯誤的嗎?活着才是正确的嗎?”
像是岌岌可危的牆壁上的玻璃杯,在陽光下不斷折射出璀璨的光輝,實際上下一秒就會粉身碎骨。
他的眼白格外幹淨,瞳仁又是漂亮的鸢色,穿着深沉的黑色西裝大衣,在這個灰暗的地下室像是一隻格格不入的,漂亮又懵懂的黑貓。
少年憊懶地垂下眼皮,雙眼無光,以一種近似呢喃的聲音低聲說道。
“也許你覺得正确的,才真正會讓我死亡。”
矛盾。
太宰說着隻有自己才能理解的話,對他的新玩具也失去了興趣,舉起槍
但衆所周知,桂小太郎并不是個能抓住重點的正常人。
她沒有生氣,甚至沒有任何情緒的起伏,像是沒有聽到那番黑泥成精般的言論。隻是疑惑地注視着少年,用那雙澄澈的,平靜的琥珀色眼睛望着他,逐字逐句地反駁。
“熬夜對身體不好,科學研究表明,成年人熬一天夜相當于吃兩千克砒霜,未成年加倍。”
“還有,未成年不可以喝酒,太宰殿十八歲的生日在明年六月十九日,所以不可以喝。”
“讨厭工作的話會變成社會上不得了的Madao,世界上的蛆蟲,不過偶爾不想做的話我會幫你做。”
“還有,少年時期不喝牛奶,長大就會變成中原殿那樣嬌小。”
太宰治似乎不能理解她說的話,呆呆地看着她,眼中的迷茫像是濃霧彌漫,遮住了深處的黑暗。
黑發女人沉穩的聲音在說完一大段話之後,定定地注視着他,眼中映出的人影如此真實。
那不是港口Mafia的準幹部【太宰治】,而是單純的,隻是【太宰治】這個人本身。
她在太宰治隐隐不安的眼神中繼續說出最後的話。
“而且,如果看不到那個活蹦亂跳,四處惡作劇的太宰治的話,桂小太郎也會感到寂寞的吧。”
躲在黑暗中的膽小鬼小心翼翼地擡起頭,鼓起勇氣接住了那捧帶着溫度的奇妙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