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阿禍沉默了一瞬,撐在石上的五指在身側捏緊,低聲嗫嚅,“我以為你在叫我。”
他立着的那隻耳朵又抖了一下,随即和另外一隻一同耷拉垂下。
他正在低頭不語,忽然感覺頭頂被揉了一下,人類溫暖的體溫覆在他殘缺不全的獸耳上,耳邊傳來一道輕快的回應。
“那我們之後再來摘的時候,我就叫你來一起幫忙。”越靈瑤彎起眸子,又言之鑿鑿地點頭道,“反正這幾天我要煉藥,肯定少不了要到這裡采摘草藥。”
“真的嗎?”
阿禍期待地擡眸看她,他甩了甩尾巴遲疑了一下,又猶豫不決地小聲問,“那醫仙可不可以等我幫您做完這些後,給我一點獎勵。就像…别的修士偶爾會給其他魔奴一些不要的仙材一樣。”
“好啊。”越靈瑤難得見他主動提要求,覺得新奇頓時點頭答應,又好奇地問道,“不過,你想要什麼?”
阿禍抿了抿唇角,在她面前微微低頭,露出那雙被撕出裂口的犬耳來。
“您能不能到時候。”他深吸一口氣,低聲啞氣地問,“再摸摸我的耳朵?”
他見對方沒有說話,頓了頓又低聲說。
“我知道我的耳朵很難看,但您是唯一肯摸它的人。您剛才摸的時候,我覺得很舒服,還很暖和。
靈瑤醫仙,您到時候再摸摸它好不好?”
越靈瑤看着他,眸色斂了斂,收回水流又擡手在他耷拉的犬耳上摸了摸。
阿禍肩頭一僵,随即乖乖地垂着頭沒有動。她的指尖觸到他犬耳側部被撕掉一塊後邊緣生出的傷疤,在那塊傷疤上拿生出青澤的指尖撫了撫,見依舊沒有愈合後輕聲問。
“還疼嗎?”
“之前被撕開的時候有點。”他低頭說,愈合的傷口新肉敏感,他被碰到後隻覺得渾身酥麻,又忍不住拿犬耳在她的手心貪戀地輕蹭喃喃,“謝謝醫仙,現在不疼了。”
越靈瑤被阿禍蹭來蹭去覺得手感不錯,更加可惜對方隻剩下一對殘耳,于是由衷地開口道。
“下次複診的時候,我再研究一下怎麼治好它。”
她說罷拍了拍他的耳朵起身,手搭涼棚朝樹林間愈發濃郁的魇霧望去,沉下神情道,“天就快要黑了,我們得盡快回去。”
*
接下來的幾日乏善可陳。越靈瑤清晨同阿禍去林中大湖旁采集藥草,到了午後便回屋煉藥,順勢研究如何用仙法治療魔族筋骨。
自那天後,她沒有在林中再看到之前那隻山魈的身影。越靈瑤心中疑惑,便去問了阿禍,誰知連先前經常遇到對方的阿禍也不知它是去了哪裡,隻是說它居住了林中百餘年,本不應該離開得如此突兀。
越靈瑤隻得作罷。
至于通過仙法治療魔族筋骨之事幾乎毫無進展,她從儲物葫蘆裡翻找了不少攜帶的醫書,皆是言仙魔兩力相斥,不可輕易動其魂魄筋骨。
不過倒是讓她在一篇玉雪派存留的一本久遠殘卷中發現了些端倪。
相傳,百萬年前,鴻蒙初辟。神仙憑天地草木靈氣而生,至純無暇,至于第一批魔族則誕生于天地初僻時驟溢的混沌之力中,生來便無序混亂,成群結隊流竄于世,向人間四處挑起戰火。
諸神有心相助,但一旦與其交手,因其本性至純,極易被混沌之力期侵蝕,隻能靜觀作亂無可奈何。
直至萬年後,諸位神尊煉成法寶,将靈力注入法寶,這才将其傾力鎮壓。
而後混沌魔族驟滅,至于神界也在此期間耗盡元氣,諸位神尊紛紛神隐,不再過問世事。
至于如今誕生的魔族,大多是依靠人間欲念化形而成,雖然體内魔氣仍舊與仙力相沖,但醫治起來也并不是毫無辦法,在灌入時隻需依靠草藥靈石做引轉化,便能順利将自身法力醫治于對方。
但這些草藥靈石哪裡找嘛…越靈瑤看着手上的這片殘卷中提到的她在谷裡見都沒見過的幾類草藥,無奈地抄錄下來暗暗記住,期待能在湖邊碰到它們。
這種做引的草藥形成環境苛刻,林中大湖旁自然是沒有的。不過慶幸的是,她這幾日在湖畔附近意外發現了幾株極其罕見,且靈力磅礴的水生花,被她歡歡喜喜地摘了兩株回來,制成了三枚可以同時治療數人的藥丹放入葫蘆中,以備危急之需。
一番準備之後,便到了入山的時候。
自前幾日甯楹訣幾人發現同門屍首返回後,風淩徹決定此次進山,先從發現故去同門屍首之處開始搜尋小師兄的下落。
因着上次進山時不少修士都受了傷,此次進山搜查,風淩徹便從之前留守在村内的同門修士中挑了人選。
除了越靈瑤和羅煙之外,還選了蕭如沐,之前跟在他身邊的何師弟,以及阿禍和一名魅魔一共七人,于清晨啟程進入林中。
*
林中的魇霧比以往要濃重許多,越靈瑤跟随風淩徹一行人走在林中,隻覺得眼前昏暗,幾乎不能視物。
黑霧之中,阿禍披着破舊鬥篷沉默走在最前探查周圍魔物,風淩徹手執羅盤,懸一道金符于身側,驅散了隊前的霧氣。
莫師弟和花澤小師妹的屍骨被發現之處位于林中深處的一片幽邃山溝之中,他們此刻正往下坡走,林道愈走愈窄,偶有幾隻鴉雀撲棱翅膀驚起,帶出一片沙沙枝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