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兩個都是這樣,煩死了。”甯楹訣别過頭去嘀咕道,“我不去了。”
越靈瑤見狀倒也不多說,轉身朝風淩徹低眸作揖,誠心開口示意告退,“大師兄,師妹手裡還有幾名病患尚未治愈,便不多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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雜草遍布的空地上,越靈瑤手撚藥草掐指做訣,默不作聲地将面前修士的皮外傷治好。
繞是她醫術不錯精于此道,一連治療了五六位重傷之人後也隐約有些靈力空乏。
她雖是面上無所謂,但此刻仍陷于同門慘死的落寞情緒中,等候下一位修士診治時眉眼淡淡地垂下,指尖漫不經心地把玩着一根冰枝出神,忽然聽得身側的灌木叢傳來一陣沙沙搖晃,不由得驚疑扭頭。
“…醫仙姑娘。”
略帶嘶啞的男聲傳至越靈瑤耳邊,她看到方才被甯楹訣訓斥責打的那名混血魔奴正赤着足一瘸一拐從灌木叢中走出,一手攥着覆在頭上的兜帽低下頭去,小心翼翼站定在她面前。
“原來是你。”越靈瑤見來者是他松了口氣,收了正在指尖飛舞的冰枝回應,“你身上的傷還好嗎?”
他隻是低頭搖了搖沒有出聲。尋常的魔族男子體型大多魁梧高大,她這時才發現面前這位年輕的魔奴哪怕習慣性彎腰,也明顯比她高挑一些,于是隻得擡頭,猶豫問道。
“那你是,找我有事?”
她記得方才自己治病時他就在遠處偷看來着。
阿禍無聲地張了張口。他低頭局促不安片刻後,五指握拳閉眼在鬥篷内側翻找一會兒,拿出一把東西雙手緊握,鼓足勇氣低着頭遞至越靈瑤面前。
“給您。”他低聲說,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布滿碎石荒草的土地,“多謝醫仙昨夜相救。”
蕭瑟冷風從兩人身側刮過,越靈瑤原本黯淡的眸色下移,呆呆地看着那個東西,眸色微亮。
那是一捧花。
一捧金色明亮的小花,有幾朵微微有些破損,被衣衫破舊的年輕男子舉在身前,盛開的細小花瓣微微泛着燦爛的金澤,在昏暗的天色下微微搖晃。
她看着花,一時有些沒反應過來,又确認般朝他問,“這是離陽花?”
此花偶爾會生于密林,因聚集地澤靈力而生,是她經常拿來煉制靈藥的花草之一。隻是自從入鎮後,這附近的林子裡藥草幾乎都被她給摘了個遍,她這幾天外出采藥,已經連這種尋常的離陽花都很難再找到了。
阿禍遮在兜帽下的下颌微點,擰眉悶咳幾聲低聲道,“我聽說您是醫修,便特意采來的,想着可以幫到您。”
他舉着花,見對面許久沒有回應,以為是她嫌棄花上有破損,聲音惴惴不安地低了下去,“我沒有拿魔氣碰它…剛才撞在樹上時有幾朵被壓折了,我不是故意弄壞的。”
他說罷,忽的記起自己方才躲在院中看她随手拿出幾方仙草煉成的珍稀靈藥販賣換錢,一下子意識到自己拿了些什麼貨色來報答自己的救命恩人,直直僵在原地,握着金色的小花手足無措。
“它是不是……太沒用了。”
阿禍揚了揚唇角,努力想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想要落荒而逃,垂着頭耳朵耷拉下去,語氣愈發低了,“對不起,這些花好像有些便宜了,賣不出去價錢,您應該看不上。您别生氣,我這就去找點其他的…”
“等等,不用找了,這個就可以。”
越靈瑤原本還在思索對方究竟是從哪裡弄來的這麼一大束靈花,她能不能也去摘點,聽聞他最後一句頓時眼疾手快地趁着他想要收回花束之前,一把将花抽了出來。
她握在手裡細看了幾眼,餘光看到魔奴男子兜帽下原本耷拉的犬耳瞬間立了起來。
“您喜歡嗎?”
阿禍有些期待地擡眸,漆黑眸子半遮在兜帽陰影中,隐約泛着光,意識到自己太興奮了之後又連忙收回視線,直勾勾盯向地面,牽動傷勢忍不住悶咳幾聲。
“喜歡呀,它很漂亮。”
越靈瑤眸色亮亮的輕嗯一聲點頭,她天生親近植物,的确很喜歡這些花花草草,想要誇贊幾句時聽見阿禍壓抑的咳嗽聲,頓時眉頭微皺扭頭去看他的臉色。
她見他整張臉遮在鬥篷中,于是幹脆踮腳,擡手摘掉了他的兜帽。
阿禍沒料到這出,吓得輕啊一聲,想要伸手遮住自己引人厭惡的犬耳。
他修為弱小又是魔妖混血,在魔族和修士兩方之間皆被嫌惡,平日裡被修士打罵不說,經常因為難以長時間化去的獸耳尾巴被魔修同伴們恥笑。
他此刻已經準備好了接受對方嫌棄的目光嘲笑,卻不料鬥篷領口忽的被人輕輕揪住向前扯去,整個人被迫彎下身子朝越靈瑤靠近。
他的鼻尖幾乎堪堪挨到少女的面前,越靈瑤睜着明亮的眸子湊近了歪頭看他臉上的傷,溫熱的鼻息輕撲在俊冷安靜的男子帶着擦傷的側臉。
阿禍被看得不知所措,他不敢對視,連忙側眸低下,緊張得兩隻殘破的耳朵立得筆直轉來轉去。
“越師妹。”
越靈瑤正在直勾勾盯着他看,聽見耳旁傳來一聲由遠及近的問話,扭頭時隻見一名神情虛弱的修士朝她走來,“該輪到我治傷了。”
“我這就來。”
她連忙應道,又看了一眼面前仍在僵硬站立的魔奴,急急忙忙朝他說,“你先别走,稍微等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