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青說得聲淚俱下。
晏尋真卻面無表情,将茶杯放下。
作為最忠心的保镖,也是最體貼的助手,沈一立刻體察到,大小姐不耐煩聽這種拙劣的謊言。
老闆不願自降身份,身邊的人就需要站出來,負責說那些“沈喬”懶得開口說的話。
就見沈一往前走了幾步,彬彬有禮地露出标準的假笑,就連聲音的起伏都是如此禮貌、平穩,挑不出半點錯誤。
“尋常女子一旦懷孕,都會定期去醫院體檢,做大量篩查,又豈會不清楚腹中孩兒究竟有幾個?”
“再說了,南宮家族這樣的名門,不是偏僻守舊的鄉野之地,不存在兩個孩子,男孩留下,女孩扔掉的可能。”
“對豪門來說,孩子從來都是多多益善,尤其是女兒。”
貧窮人家,尚且知道撫養女兒長大,可以吸女兒的血,從家務、到工資,再到彩禮。
隻要供一口飯長大,就能收獲天然的血包和奴隸。
豪門世家算計得如此精明,自然要将女兒的利用價值發揮到更大。
可以用來招贅,用來聯姻,實屬純賺的投資。
所以,就算南宮夫人想要借腹生子,也不可能幹出“隻要兒子,不要女兒”的蠢事。
又不是她親自撫養。
有保姆、有司機、有廚師、有家庭教師,根本不用消耗這位貴婦人的精力。
多養一個孩子的事情,何至于做得那麼難看,最後反給自己弄了個仇人,平添一樁黑曆史呢?
“林小姐,您應該清楚,見到大小姐的機會有多麼難得。”
“即便您有什麼顧忌,也請相信,今天說出的一切,僅限于這個房間,将不會有任何人知曉。”
沈一在戳穿林青青的謊言後,又話鋒一轉,給對方留了幾分臉面,将對方的謊言解釋為“因為有顧忌,所以不敢第一時間就說實話”。
但這并不是顧忌林青青的顔面,而是因為,林青青是“沈喬”的客人。
不給她面子,就是不給“沈喬”面子。
這些名門世家的彎彎繞繞,不光是林青青第一次見,晏尋真也長了不少見識。
林青青掩飾性地拿起紅茶,喝了一口。
價值連城,香醇馥郁的紅茶,對她而言,卻味如嚼蠟。
“如果我說,現在的南宮夫人,是假的呢?”
林青青抓緊了校服裙擺,擡頭望向晏尋真,一字一句,斬釘截鐵。
“我母親,才是真的南宮夫人。”
沈一的臉色豁然變了,低聲對晏尋真說:“本代南宮夫人,乃是北堂家大小姐,本代北堂家主的姐姐。”
“北堂家與黑色産業捆綁極深,素來心狠手辣,斷不會忽視此等細節,隻可能是他們内部有意坐視。”
“一旦他們知曉,沈家窺得如此大事,必然會對您下手,您看——”
晏尋真态度依舊冷淡:“不妨,繼續聽。”
林青青見“沈喬”并不怕事,也一掃先前的怯懦和低沉,神色堅毅如冰,将上一代的恩怨娓娓道來。
四大家族同氣連枝,彼此聯姻。
北堂家老家主夫人,就是東方家的姑娘。
老夫人嫁進北堂家多年,隻有一個女兒。
而且這個女兒性情溫柔賢淑,不适合黑色産業的打打殺殺,若是卷入家族争鋒,那可真是怎麼死得都不知道。
女人自然是要為自己的孩子打算的。
既然不适合争奪家業,那就嫁出去吧!
嫁到門當戶對的家族裡,看在夫家的面子上,娘家這些風刀霜劍,殘忍血腥,說不定就能躲開。
于是,北堂家大小姐,就和南宮家大少爺定了親。
門當戶對,天作之合。
“沒人知道,我那生理學上的父親,已經和我生理學上的小姨,就是我外公的私生女,我媽同父異母的妹妹勾搭上了。”
“更糟糕的事情在于,這位私生女的同胞兄長,最後成了北堂家的新家主。”
林青青的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踩着兄弟姐妹屍骨上位的私生子,自然不會心慈手軟。”
“先是我外公車禍,意外身亡,他繼承家主之位。”
“然後是我外婆,因為聽見相伴多年的丈夫死亡,中風偏癱,沒多久也死去。”
“接下來就是我媽。”
“哪怕她一向與世無争,溫柔無害,從來沒有得罪過任何人,更沒有瞧不起任何人。”
“可隻要她站在那裡,有些人就見不得光。”
晏尋真聽懂了。
這是一場共同的圍剿。
作為私生女的南宮夫人,因為一直見不得光的身份,對這位姐姐本就有心結,試圖取而代之。
對南宮家主,老恩情自然不如新連襟管用。
既然現在北堂家主是情人的親哥哥,那麼情人換掉夫人,對他而言才更加有利。
但他又并不願背負渣男的名聲。
畢竟,人人都知道他和夫人青梅竹馬,夫人也沒什麼錯處。
若是夫人的父母剛死了,他就急不可耐離婚,迎娶對方的私生女妹妹,場面上就太難看了。
而對北堂家主來說,他殺了父親和嫡母,手段狠辣,讓人敬畏,是時候施展一些懷柔手段,安撫人心了。
所以,他不能把異母姐姐逼死,反而要加倍對她好,來展現自己的“仁慈”。
但他肯定甯願對親妹妹好,也不願對基本沒見過幾面,沒有任何感情的異母姐姐好。
而有一種方法,可以同時滿足三人的願望。
那就是把兩姐妹的身份互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