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透過栅欄觀察,被拎出去做實驗的孩子陸陸續續都回來了。
迷藥還作用在身體裡,渾渾噩噩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被一些令人牙酸的摩擦聲驚醒,哪像是指甲抓撓金屬或者玻璃的聲音。
緊接着的是哀嚎,來自地獄一般,非人的慘叫。我看到,他們的身上長出了鱗片。我看到,被關在對面籠子的女孩嘶吼着向我伸出手,她的虹膜變成了黃色,瞳孔縮小到隻剩一條線,像一個真正的野獸。
像是求救,也像是食肉動物欺騙人類時故作無辜的眼神。
很久以後再次來到哥譚,我才知道當時那群孩子被融合了殺手鳄的返祖基因,由殺手鳄的老對手貝恩竊取,整個實驗室是他準備制造生化武器的孵化地。
嚎叫過後,這些孩子就沒有再發出聲音了。有的因為承受不了實驗永遠地閉上了眼睛,有的成功了一半,變成了不可控的怪物,被在中間觀察巡視的白大褂和安保射殺了。
這一幕讓那時的我感到無比恐慌,身上的棉襖根本擋不住冬日的寒意,即使搓手也升不起一絲溫暖。也許我真的要完蛋了,爸爸媽媽會來救我嗎?
腦中的期望是奢侈的,因為我清楚地知道他們不會發現我失蹤了。把我放到托兒所前,他們眉飛色舞地對我說要去隔壁的布魯德海文租一艘遊艇,海釣、看日出在無垠的大海上度過怎樣如末日一樣浪漫到極緻的時光,而這大概要一周。
他們在外面追求末日感,而我在這裡真的是要走向末日了……
我抱緊自己,将整個頭埋在膝蓋中,捂着嘴無聲地哭泣。
眼淚是沒有用,這件事六歲的我已經很清楚了,可要怎樣期待一個小孩去掌控這種情緒。
哭了一會後,我振作起來,來哥譚之前,爸爸媽媽說過這裡的特産蝙蝠俠,可是他們在夜晚遊蕩了幾天都沒有遇見,于是放棄蝙蝠俠去隔壁的布魯德海文遊玩,聽說見到夜翼的幾率比蝙蝠俠高。
那時,我也隻能将希望寄托到一個素未蒙面不知真假的哥譚怪談身上,如果過真的有蝙蝠俠的話,那他一定會到這裡來的,前提是,我能堅持到那個時候。
于是,我爬到籠子前觀察着外面的情況,憑借着在托兒所呆了兩天的記憶,我發現,這些白大褂選擇孩子的規律,是從弱到強的。
也許是不想浪費得來的這麼多實驗體,所以一開始不成熟的藥劑,就注射給了質量較次的實驗體。
六歲的我常年在外,适應不同環境,身體素質比同齡人好上不少,這讓我一開始的體檢數值很好看,直接成為排在後面的實驗體,可這還不夠。
意志,意志能超越身體的極限,這些魔鬼更看中這個。
我将恐懼收斂,表現得像一個大人,至少要讓這些魔鬼覺得我在認真地裝大人。偶爾才會“刻意”流露出怨恨和憤怒,以此給這些魔鬼造成我非常善于隐忍的錯覺。
他們果然上當了,看我的眼神十分滿意,就像在市場上挑到了一塊肥瘦相間,足夠新鮮的五花肉,殊不知我這塊肉也許是注水的。
夏洛克說得沒錯,我天生就善于操控人的情緒。在遇到他之前,就已經有所表現。
籠子裡的人越來越少,我不敢再和剩下的孩子對視。
外面盡是魔鬼,可我也是罪人。
也許,原本先死的會是我。
快要演不下去了……
我疲憊地蜷縮在籠子裡,頭發滑落擋住了臉,隻剩眼睛露在外面。頂部的白熾燈晝夜不關,刺得眼睛酸澀溢出淚水。
我快要死了,死是什麼?沒有人告訴過我。
不過這個世界上每天死那麼多人,死後的世界應該會很熱鬧吧……真好啊,我喜歡熱鬧。
一個人,實在是太孤獨了。
突然,一聲清脆的碎裂聲,就像水果硬糖被嚼碎一樣,突然世界暗了下來,白熾燈被打破。我不适應地眨眨眼,槍聲,慘叫聲,拳頭與肉的擊打聲,在黑暗中接連響起。
我意識到了什麼,爬到籠子邊緣抓着欄杆向外看。
太黑了,什麼都沒有看見,但是我感受到了不一樣的情緒。憤怒,極端的憤怒,就像火把一樣溫暖,驅散了身上的寒意。
“這裡暫時安全,羅賓,你留下保護他們,我去解決剩餘的敵人。”沙啞的電流聲詭異極了,就像黑暗中誕生的不可名狀的怪物。
另一個年輕的電流聲響起:“嘿!B,我覺得這幾個小鬼能照顧好自己!我也要去……好吧,别露出那種表情,我留下。”
他們說得很快,我竭力捕捉着一個個跳動的單詞,理解其中的意思。
我獲救了?
年輕的聲音一個一個籠子将還活着的幸存者放出來安撫,他走到我面前的時候,才借着他身上微弱的熒光看清他的臉。
一張稚嫩的,帶着像戲劇演員一樣面具的臉,服飾也誇張得可以,呃,好大的白腿,不是,好白的大腿。
因為是蹲着的,這個高度我第一眼就隻能看到腿和他難以直視的綠色三角褲……不,不可以,太沒禮貌了,怎麼可以一直盯着救命恩人的下半身看啊!
我晃晃腦袋,把不幹淨的東西甩出去,重新看向他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