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看陸晏和的臉色,似乎并不怎麼高興。馮回隻得陪着小心道:“福公公派人回來說,今日在朝堂上,有官員舉薦工部尚書陳衡入内閣,還有一些官員則為李廷弼喊冤,請陛下開恩,重新讓李廷弼入仕,官複原位。雙方吵得不可開交。”
“陛下怎麼說?”
“陛下在朝堂上沒有表态,不過,在退朝之後,請了幾位老臣到東暖閣召見,到現在還沒有出來,也不知商量出來什麼結果。”
“福滿呢?”
“福公公一直在東暖閣外候着呢,一有消息立刻就回來回禀督公。”
“不用盯着了,叫他下了值就回來歇着。這件事,有人比咱們更着急,輪不到咱們操心。”
“您是說,曹掌印?”
“他前幾日在萬花樓設宴,想讓我為陳衡進言做保,被我拒絕了。看來他又找了旁人。”
“督公覺得哪一方能赢?”
“陳衡。”
“為何?”
陸晏和面上露出一絲嘲諷:“咱們這位陛下,看起來糊塗,心裡明鏡似的。他心裡其實是偏向三皇子的,但是李家在前朝後宮的勢力太大了,簡直到了一手遮天的地步。若就這麼立三皇子為儲君,陛下百年之後,三皇子就算登基,也必然會外戚專權,這是本朝大忌。所以,陛下打壓李家是必然。”
“可是陛下就不怕,打壓下去一個李家,又崛起一個陳家?”
“那也要看陳衡有沒有這個腦子,他入内閣做首輔,必然就得罪了原本跟着李廷弼的一衆老臣,做好了隻有苦勞沒有功勞,做不好,也不過就是塊兒墊腳石罷了。”
馮回一砸手心,恍然道:“那咱們就坐山觀虎鬥,讓他們兩方相争去吧。東廠和錦衣衛都不趟這渾水。”
陸晏和不置可否,靜了須臾突然問道:“陛下這幾日還歇在那個異域舞娘那裡麼?”
“沒有,陛下這幾日都擺駕毓秀宮,召麗妃娘娘侍寝。想來是花天酒地的膩煩了,又想起小家碧玉的好來。”
“麗妃?哪個麗妃?”
馮回忙道:“就是從前的麗嫔,昨日陛下高興,剛下旨給她升了位份。”
陸晏和蹙眉:“宮中妃位有定數,一共隻有四位,怎麼能随意晉升。”
“李貴妃不是剛被降為才人麼,妃位有空缺,麗妃補上來,也合規矩。”
陸晏和背着手立在窗前,突然扯出個諷刺的笑:“原來的麗嫔和李貴妃,一向交好,如今一升一降,陛下這帝王之術可真是爐火純青啊。”
那頭姜寶瓷吃飽喝足出了杏園回長春宮,一進角門就發覺有異樣,院中立着四五個内侍,地上還放着幾擔東西,小松子正笑着跟那幾人說話。
見姜寶瓷回來,小松子趕緊沖她招手,待她走近了,引薦道:“這是我們宮裡的寶瓷姑娘。阿姐,這幾位是毓秀宮的内侍,來給娘娘送東西的。”
姜寶瓷福身見過禮,聽到正殿中傳出說笑聲,小松子說是聽春在裡面,姜寶瓷掀簾子走進去,就見聽春坐在床前的繡凳上,在跟李才人和王嬷嬷說話。
“聽春來了?說什麼呢這麼開心,也講給我聽聽。”
“寶瓷姐姐,陛下賞了我們娘娘這麼大一株珊瑚,上面還墜着幾十顆龍眼大的東珠,耀眼極了,往屋裡一擺,蠟燭都不用點。”聽春比了個誇張的手勢道。
姜寶瓷聽了,有些擔心地看向李才人,要知道,這樣的榮寵,以前都是屬于李才人的,如今都歸了别人,還是自己昔日要好的姊妹,李才人怕是心裡不好受。
不過好在李才人面上并沒有異樣,她從手腕上褪下一隻翡翠镯子,包在帕子裡,交給聽春:“恭喜麗妹妹了,隻是我在禁足,不能去毓秀宮當面道賀,你幫我把這镯子帶給她,這是我在閨中時祖母給的,祝她青春永駐、順遂平安。”
聽春捧過镯子道謝:“娘娘放心,我一定把話帶到。麗娘娘今日差我來,一是近來得了許多賞賜,娘娘都換成了吃穿用度,讓我給您送來。二是讓我告訴娘娘,你且安心養身子,暫時委屈些日子,麗娘娘現在正得寵,會想辦法為娘娘您求情,求陛下放您出去。”
“千萬不可。”李才人鄭重叮囑道,“你告訴麗妃,她給我送東西,已經是天大的情分,我決不會忘了她的好處。但她絕不可以再為我求情,陛下這次不單是沖我,而是要打壓整個李家,你讓她保全自己,千萬不可把自己牽扯進來,知道麼?有朝一日我出去,在後宮還需要她幫襯呢。”
“好。”聽春點點頭答應。
因怕引起人注意,聽春不敢久待,送下東西就要回去,李才人讓姜寶瓷送她。
出了正殿,兩人一道往宮門走,聽春拉住姜寶瓷的手道:“寶瓷姐姐,麗娘娘還讓我捎句話,但我怕李娘娘多心,不知該不該說。李娘娘剛被降為才人,麗娘娘轉頭就榮升妃位,各宮裡都在瞎傳,說我們主子是踩着李娘娘的頭上位的,麗娘娘很擔心,怕因此與長春宮生分了。可我們主子也不知道陛下這些時為何突然轉了性子,還請寶瓷姐姐勸着李娘娘些,可别心裡怨着我們。”
姜寶瓷拍拍她的手背安慰道:“讓麗妃放心,李娘娘不是這樣的人。她能在我們落難時雪中送炭,李娘娘就永遠記着她的好,又怎麼會生分呢。”
望着聽春遠去的背影,姜寶瓷靠在門框上,歎了口氣,說到底,還是陛下朝秦暮楚,将整個後宮,擺布于股掌之上,後宮女子,都是可憐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