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
陸晏和語氣笃定。
姜寶瓷撓了撓頭,眼神中露出幾分懷疑:“督公确定?你别是诳我吧,我怎麼記得畫的是小狗。”
不知怎的,陸晏和消沉了一天的情緒突然好了起來,喉間溢出幾聲悶笑:“确定。”
以姜寶瓷的身量,視線正落在陸晏和頸間,發現他不甚明顯的喉結有些顫動,再擡眼,就看到他有些幸災樂禍的表情。
姜寶瓷愈發不相信他說的話,伸手在他咽喉摸了一把:“就知道你是騙我的。”
陸晏和神情一凜,後仰着躲閃,但頸上還是被姜寶瓷的指甲抓出一道紅痕。
他皺起眉,剛才他完全沒防備,根本沒想到姜寶瓷竟然敢摸他脖子,所以反應慢了半拍。
陸晏和壓下眉眼,臉上浮起一絲愠色,若對方手裡拿的是把匕首,現在他已經被一劍封喉了。
怎麼會如此大意?
“放肆!”陸晏和闆起臉冷冷道。
“你躲什麼呀?我原本是用手掌摸你的,是你自己亂動才劃到指甲上的。”姜寶瓷倒打一耙,無賴道,“這可不怪我。”
不躲?難道乖乖等着她來摸嗎?
陸晏和氣結,定定看了姜寶瓷一眼,唇間翕張兩下,終究什麼也沒說。
姜寶瓷把他的胳膊搭在石獅子腦袋上,叮囑道:“你在這等我,别亂動。我回去瞧一眼就知道畫的是什麼了。”
說完她轉身要走,卻被人揪住衣領一把薅了回來。
“前面就是杏園,本督一會兒命人送你回去。”
姜寶瓷嗔怪道:“早說嘛,害我費這麼大勁。”
陸晏和:“......”
姜寶瓷把朱砂筆塞回腰封裡,扶着陸晏和繼續往杏園走。
剛到門口,負責灑掃的幾個小侍立馬迎了上來:“督公回來了?”
小侍們停在三丈外行禮,見到陸晏和身旁跟着個容貌俏麗的宮女,皆是一愣,也不敢多問,紛紛低下頭。
為首的宦官是一個五十多歲的老太監,躬身請示道:“膳食和熱水都備下了,督公回房沐浴更衣,吃點東西吧。”
陸晏和點點頭,擡腳邁過門檻往正屋走。姜寶瓷掃了一圈兒仆從,隻見他們一個個垂首侍立、态度恭謹,卻沒有上前幫忙攙扶陸晏和的意思,沒奈何隻好也跟着進了杏園,把陸晏和送進屋去。
好在杏園占地不大,方方正正布局規整,左右延伸百十丈,經過幾株枝幹虬曲、葉子已經落光的老杏樹,沿着青石小道就到了陸晏和的寝室。
姜寶瓷暗自啧了一聲,陸宴和這些仆從好沒眼力見兒,主上都瘸了看不出來嗎?這個時候不抓住機會獻殷勤還等什麼呢。
她一邊腹诽一邊伸手推開門,随後就被室内的景象驚得目瞪口呆。
隻見屋内煙霧缭繞,桌子上角落裡各處都燃着香篆,把個寝卧熏染的仙氣盈室,香火比皇城外的梵音寺還鼎盛。
濃烈的沉香氣息漫出室外,姜寶瓷又被嗆的咳嗽起來。
她一邊咳一邊拍着胸脯倒氣,眼中發紅泛起一層水霧,看起來十分難受的樣子。
陸晏和卻冷哼一聲,從她手中抽出胳膊,一個人拖着行動不便的右腿,徑直進了屋内,從大香籠上熏着的七八件衣裳裡,挑了一件金芽色直裰,這才回過頭,看向猶自站在門口的姜寶瓷。
見她還沒走,以為她是等着讨賞,便吩咐一聲:“來人。”
“奴才在。”
聽到背後的聲音,姜寶瓷吓了一跳。
一回頭,隻見剛才還離得遠遠的那幾個小宦官,這會子不知從哪冒了出來,排成一溜兒立在廊下等着陸晏和的命令。
陸晏和指了指姜寶瓷,沒甚表情地下令道:“給她封十兩金餅子,再把人送回長春宮。”
一聽這宮女是長春宮的,衆小侍面面相觑,皆有些不知所措,主子不是同長春宮那位李娘娘仇深似海麼,怎麼還跟人家的宮女牽扯上了。
但主子的命令他們可不敢違逆,為首的宦官忙應了聲“是”。
陸晏和吩咐完,便拿着衣服進了裡間的浴房。
“姑娘請随我來領賞吧。”侍從不敢怠慢,對姜寶瓷客氣道。
姜寶瓷走開幾步,離着點滿香薰的門口遠了點,這才深吸幾口氣,問為首的宦官:“阿伯怎麼稱呼?”
“老奴姓王,名王興。”
“王伯,你們家主子什麼毛病,屋裡點這麼多熏香做什麼?弄得跟王母娘娘的瑤池似的,他不嫌嗆得慌?”姜寶瓷不解地問道。
王興默了一瞬,含糊道:“督公喜潔。”
姜寶瓷還是不理解,愛幹淨跟焚香有什麼關系,再說焚香是雅事,頂了不起的也就是焚上一小爐聞一天,哪有跟陸晏和這般拿着香篆當柴火燒的,簡直是暴殄天物。
不過轉念一想,陸晏和是個太監,人家都說太監性情古怪,有些怪癖也正常。
“姑娘請到西廂稍坐,老奴命人去庫房取賞錢。”
王興在頭前帶路,姜寶瓷回頭又看了一眼已經大門緊閉的正屋,很是擔心陸晏和在裡面被嗆死。
她搖搖腦袋,忍下亂七八糟的想法,跟着王興來到西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