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小松子這孩子上道兒,笑意盈盈地道了謝:“多謝姐姐提攜。”随即又有些不好意思道,“那個......姜姐姐,有吃的麼,奴才昨兒值夜,今兒剛睡醒就突發變故,已經一天沒吃東西了。”
姜寶瓷拿過他手裡的燈籠,沖着小廚房努努嘴:“鍋裡還有粥,你自己去吃。”
“哎!謝謝姐姐。”
小松子餓地前胸貼後背,道了謝,一陣風似得跑了。
姜寶瓷和王嬷嬷回到屋裡,李才人正靠在床頭發呆。
王嬷嬷把粥盛上端過去,李才人恹恹道:“我沒胃口,你們别忙了,吃了飯回去睡吧,鬧了一天我也累了,想一個人靜一靜。”
“娘娘,您是咱們的主心骨,可千萬不能洩氣。您好好的吃飯用藥,調養身體,快點好起來。我們、三皇子、還有您的父兄,還都指望着您呐!”寶瓷跟過去勸道。
李才人苦笑一聲:“寶瓷,你不知道,當我親眼看到陛下和那個月奴糾纏在一起的時候,有多麼惡心。宮裡人人都道我和陛下伉俪情深,我原來還信幾分,如今看來,都是笑話。”
姜寶瓷無言以對,最是無情帝王家,陛下後宮佳麗如雲,跟皇上要真心,那不是自讨苦吃麼?
你要權勢、要地位、要金銀珠寶多好啊!真心,聖上可給不起。
這話寶瓷不敢對李才人說,隻得婉轉道:“聖上貴為天子,寵幸妃嫔原是平常事,娘娘何必較真呢。”
“我如何不知,他是天子,生殺予奪全由他一人。可是他不該拉着我和那月奴一起,他但凡對本宮還有一絲情分,也不該如此欺侮我,簡直是奇恥大辱!”李才人激憤地捶着床闆,聲音嘶啞,說着竟俯身幹嘔起來。
姜寶瓷趕緊上前輕撫李才人的後背,給她順氣。她本來還想勸着娘娘養好身子,略使手段争寵,就能快速翻盤的。
沒想到陛下竟荒唐至此,也明白了娘娘為何會同陛下鬧翻。看李才人這光景,恐怕是難以和陛下冰釋前嫌了,更不可能再去伏小作低地讨好争寵。
不過這種事情也勉強不了。
隻是如此一來,想要通過複寵來重得權勢可就難了,最大的希望隻能寄托在三皇子身上。
待李才人氣喘勻了,姜寶瓷坐在杌凳上,握着她的手鼓舞道:“娘娘,您還有三皇子呐!恕奴婢說句不該說的話,陛下雖然看起來春秋正盛,其實早就虧空了元氣,要不然這幾年,再怎麼滋補調養,甚至求仙問藥,後宮裡頭都再沒添龍嗣呢。”
“你是什麼意思?”李才人擡眸看向她。
見李才人平靜下來,姜寶瓷接着道:“奴婢的意思是,娘娘不該囿于一時的兒女情長,而是該早早為三殿下考慮,萬一陛下龍馭賓天,殿下距離大寶,中間仍有許多障礙。”
“你敢妄議朝政?”李才人斥責道。
姜寶瓷一懵,慌忙跪倒請罪:“奴婢該死。”
殿中寂靜無聲,良久,才聽李才人開口道:“你起來吧。”
“你說的對,麟兒才是最重要的。本宮不能讓他因為我這個母妃,與皇位失之交臂,後半生都要提心吊膽,苟活在别人的威勢之下。”李才人面色冷凝,咬着牙道。
姜寶瓷從地上爬起來,示意王嬷嬷給李才人喂藥,口中道:“正是這話,娘娘想明白了,以後咱們就一心一意為三殿下謀算。而且,這次疾風驟雨,奴婢總覺得處處透着蹊跷。”
李才人一邊吃藥用膳一邊聽着姜寶瓷分析。
“那羅刹舞娘早不進貢晚不進貢,為什麼偏偏這時候送來;各宮妃嫔為什麼合起夥來撺掇娘娘出頭;還有娘娘撞見陛下和月奴......”姜寶瓷頓了頓,接着道,“怎麼就這麼巧,除非是有人故意設計。”
李才人懊悔道:“是本宮逞一時義氣,沖動了。非但害了自己,還連累家父、家兄。”
“娘娘不必自責,李大人和李閣老衷心谏言,何錯之有?陛下應當也是聽信了奸佞小人的讒言。對方這計謀一環扣一環,陰險至極,便是娘娘不出頭,他們也敢斷定李閣老肯定會上書。”
“現在李家倒了,他們的目的達到了。”李才人神情落寞的低下頭。
姜寶瓷搖頭道:“娘娘,現在不是傷心的時候,奴婢隻怕對方還有後手。李閣老原來身居内閣首輔,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有時與陛下意見向左,可能讓陛下生了嫌隙,有人便想借題發揮扳倒李家。但是李家倒不倒也沒什麼要緊,要緊的是三殿下,是儲君之位。”
“你是說他們要害麟兒?”李才人神色驚惶,不敢置信道。
“不然呢,他們如此大費周章,把李大人和李閣老驅逐出朝堂,把娘娘您幽禁冷宮,就是為了卸掉三殿下的左膀右臂。且不論他們會不會謀害殿下,單說殿下今年滿十歲,按制明年開春就要經筵聽學,沒有您和閣老把關,他們會給殿下請什麼樣的老師?要養廢一個孩子太容易了。”
李才人聽罷,驚出一身冷汗。
姜寶瓷知道三皇子是李才人的軟肋,便絞盡腦汁把事态往言重了講,就是為了刺激她振作起來。
誰知道用藥過猛,李才人竟怔愣在那裡,半天沒動彈。
姜寶瓷觀察她神色,趕緊見好就收,柔聲哄道:“娘娘,現在當務之急,一是您保重身體好生将養,二是查出背後主使,才好想出對策,保三殿下周全。”
李才人已經被她吓得慌了神,拉住姜寶瓷的手腕急道:“寶瓷,你明日去鹹陽宮看看麟兒可安好,叫他不要害怕。”
“是。”
經過姜寶瓷一番連勸帶吓,李才人強打起精神,把整碗飯都吃了。
姜寶瓷和王嬷嬷也用過飯,兩人在殿中的暖閣歇下輪番值夜。
李才人雖然輾轉反側難以安眠,卻沒有驚動她倆。王嬷嬷也睡不着,就着燭光做起針線來。
隻有姜寶瓷,四仰八叉躺在榻上,蓋着薄被呼呼大睡。
轉過天來,仍是個大晴天,姜寶瓷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朦胧中聽到一陣喧鬧。
揉着眼睛爬起來,王嬷嬷已經不在屋裡了,她從窗戶裡往外一瞧,院中滿滿當當站着好幾十個宮女太監。
為首的一個女子身穿粉白絞花羅衣,左眼蒙着紗布,隻露出一隻黛藍色的右眼,一頭栗紅色長發編成一股大辮子垂在頸側,打扮的有些不倫不類。
姜寶瓷連忙從床上跳下來,暗自道了聲“糟”:不好,那個月奴,打上門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