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輪山月在頭頂高懸,天光之下是在水沼中一個個整齊豎立的人,秋風卷起幾聲雀啼,一切陰森與恐怖都這樣坦坦蕩蕩地暴露在眼前。
在那易家夫婦一聲呼喚後,眼前的一個個神情呆滞的人,如同被操縱的木偶人一般上演起這出鬧劇來。
“賓客”歡聚、“高堂”歡欣、一對“新人”金玉良緣執綢相對,眼前的場景像是午夜的老舊電視機頻閃了幾下。
四下突然變作紅火的喜宴,漫天紅光觥籌交錯,方師弟不知何時已走到自己身前,舉杯邀她共飲。
聞笑愣在原處,感覺腰間有東西在簌簌震動,低頭一看,自己左右掌心竟然握着兩隻好似正在掙紮殘臂,鮮血汩汩冒出,染了她一手,她心中一吓,下意識要松手,突然意識到有什麼不對。
她方才不是拿着劍站在岸上嗎,這念想一動,眼前的畫面如撩起火星,由上至下褪色的發黃紙片般被一點點燒盡,聞笑才發現小腿被一股寒意包裹,垂眸一看,原來自己竟不知不覺走到了湖岸裡,足下好似翻湧的綿綢墨潭,表面卻又結着薄薄的碎冰,将她緊緊凍在水中。
兩把劍得見主人恢複清醒,在她腰間懸挂不再異動。聞笑心中卻是大駭,心知自己剛才是被青蛟迷惑了一瞬,差點走進她的天羅地網中。
聞笑挪動雙足,腳邊卻突然纏上如蛇般蜿蜒而上的藤曼,試圖将她鎖在原地。
這場荒唐的鬧劇沒有因為聞笑的蘇醒而停止,一對新人呆怔對立,對着天地俯首,高堂作揖,一對相似的面孔正要将首相抵,撞成一段新的姻緣。
空中卻橫空飛來兩枚吊瓜子,撞在腦門将二人動作猛得掐停。
翠微這才注意到,聞笑竟然輕松了破開幻障,正在目光沉沉地盯着她。
翠微一笑:“笑笑生氣了。”
負鼠精已經向她言明,翠微是想要借她的身體複活自己的姊妹,那搞這一出又是何必?
聞笑讨厭這種彎彎繞繞不說目的行事作風:“翠微姑娘,你想要什麼不妨直說,若是單要請我觀禮,能否将其他人先放了?”
翠微含笑不說話,直将聞笑看得渾身要起雞皮疙瘩才終于開口:“你不是什麼壞人。”
這話什麼意思?
又聽翠微說了後半句:“你既然能幫受難的凡人,是否也能幫幫我…不如等禮成,我再與你細說?”
聞笑緘默一瞬,直言道:“你要我的身體?”
翠微訝異擡眉,下一刻又了然地譏诮一笑:“ 是那叛主的東西告訴你的。”
聞笑更是困惑:“鼠精不過告訴我實情…他多年來一直以山神素練的名頭在城中行善,如何算得背主?”
“行善又如何?”翠微的笑容逐漸猙獰起來,“他本應該好好看守我母親的仙骨,如今卻讓其被壓在崇洲邪物之下,他算計想我将我困在山谷中,他做這些是應該,是贖罪!”
難怪那藏人的半空樓閣會有封印,想來真正想關住的其實是翠微,看來負鼠精早就知道翠微的計劃了。
但那石頭下面鎮壓的是蛇骨頭?聞笑心中一驚,想從她口中套出更多信息:“可易家人說…”
翠微搶過話頭:“易家人是不是說…陰石之下是我的兄弟姊妹?”
她神情緩和許多,卻話頭一轉,幾近蠱惑地同她笑談:“不是的…我也不是要你的身體,我隻是想讓你幫幫我,幫我孕育我的兩個姊妹…”
聞笑心中駭然,足下纏繞的藤曼仿佛一根根要順着她足踝咬如骨血,令她渾身都爬上寒意,她笑不出來,感覺自己如同第一次來鵲禅湖一樣,渾身都麻了。
翠微這個意思,是要把她的姊妹,也就是另外兩顆蛋放她子宮裡嗎…
聞笑欲哭無淚,下牙不住敲打了一下上牙,她竭力控制住不斷下垮的嘴角,盡量将字句吐清楚,試圖向對面施以懷柔政策:“那,那你要先将一切先同我說清楚…我,我知道你其實無辜,若實情真如你所說,我會想辦法幫你…”
可見翠微眼中的些許天真并非裝出來,她聞言雙眼一亮,片刻後那光芒卻又沉寂下去,撇嘴道:“凡人狡猾…我不是不敢信你,隻是…除非你起誓。”
聞笑苦笑,心道你不是先前那語氣還是要求我幫你,怎麼現下又要人起誓,她看怕是不論她表明今日幫還是不幫,最終都必須要按照這隻青蛟的心意做事,便是成為孕育她姊妹的容器。
可她是哺乳動物呀,怎麼能生蛋啊?這是不是不符合科學?
算了,都修仙了還講什麼科學,科學早就不存在了…是嗎?
聞笑想到自己的靈根,木和日珥,植物和熱源…是不是代表她可以控制腳邊這藤曼?還可以融化這池水?若就這麼簡單,那之前那個鶴山二師姐怎麼會被困?
追問系統,系統答曰:[因為原來的鶴二師姐為救出池水中的江諺尋和甯呦呦已經這樣做了,導緻靈氣耗盡。]
聞笑還是疑惑又在心中問系統,既然鶴山二師姐這麼厲害,靈氣會這麼容易耗盡嗎?
系統又将前情講述了一遍,原來鶴山二師姐修煉已入瓶頸期三年,被卡在金丹後期不得進益,生了心魔,竟然在一次被蠱惑食下妖丹,修為确實因此有所增益,卻也因此阻礙修行,若是不服妖丹便難以繼續運行靈氣。
聞笑之前會中了妖毒,是因為原來的鶴山二師姐憂心自己再入歧途,在體内為自己設下的禁制,方才聞笑在山洞中心無阻礙,吸取天地靈氣,竟被她自己又拔除了禁制,才會一下突破了元嬰,靈氣如今也如此豐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