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米安忽然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等等、什麼叫不雅......”
他話音未落,聽女孩低聲一句:
“會疼,聊會兒天?”
他受過傷,也死過一次。
忍耐疼痛無論是作為刺客,還是作為義警,對于達米安來說,這都是一門必修課。男孩對李桃桃說的話并不挂在心上,他對尋常的話題不感興趣,直言拒絕道:“需要多久。”
“半個小時。”李桃桃答的很快,她側首看了眼電子表,繼續道:“說說話吧,這不是很好受的事、我小時候幫我朋友弄過。”
達米安耳朵瞬間豎了起來,通過資料,他對女孩的過往很感興趣,這是一道等待被解答的謎題。李桃桃卻沒有細說的打算,她眉眼平靜,神色專注。在說出下文前,将壓在喉結上端的手指驟然發力——用力一壓!
瞬間,達米安的表情黑了下來。
他感到一團陰冷的氣息正在喉管裡蔓延,手指下摁,呼吸受阻,好似吞了一把咽不下的頭發,正被逼迫着往上吐。
做完這個動作後,少女才開口将後續補全:“她弄完抱着我哭了三個小時。”
有心想要張口的達米安卻發現自己說不出任何話,從脖頸充血到臉,整張臉漲得通紅,他碧眸睜大,像一頭發懵的豹子。李桃桃看過去,突然有些想笑。因為她從少年的眼睛裡,讀出了一句話:
總有刁民想害朕。
跟被迫營業的貓咪一樣。
桃桃知道達米安想問什麼,她安撫性地松了一瞬手指:“别擔心,馬上就能說話了。”緊接着,指頭倏地上推,鉗住脈絡,迫使男孩張嘴吐息。
一股癢意上翻,使人難耐。這股駭人心神的癢意和窒息帶來的瀕死感混雜在一起,不僅是喉間,他感到四肢都冰冷。直到他意識有些不清,本能即将發作,肢體蓄力要将身上之人推翻時…少女的手,兀得松開。
喉間一經解放,達米安瞬時翻身而起,偏過頭去拽緊領口,朝着一處用力咳嗽。
他咳的頻繁,身體都在發顫。嘴裡一團又一團的頭發被吐出來,濕漉漉地,吸滿綠油油的水。第一秒落在床上還成着團,下一秒達米安驚訝地看着它消散成煙,連同床單上的水漬也了無蹤迹。
他看着頭發消失的位置發愣,須臾視線前一晃,聚焦的瞳孔看清身前是瓶開了瓶蓋的水。
“第一波都不好受,你可以緩一下。”李桃桃很體貼,順便把瓶蓋塞了過去。
達米安遣散了怔愣的神色,他擡手接過礦泉水,算是明白了先前女孩看似“多餘”的提議。
“你以前經常幫别人做這些麼?”達米安喝了一口水,吞咽的有些急,剩餘的水從唇角落下來,聳動的喉結被淋濕後有些紮眼。李桃桃不敢多看,她悄悄将眼鏡垂下,口吻近似回憶:
“還好,不過像你這樣竅孔基本被堵完的很少。”她說着,在男孩的注視下擡起手。李桃桃像是來了性質,一面掰着手指,一面興緻勃勃的說着小時候的事:“小時候,我經常在鄰裡鄰居之間竄。”
“有時候幫人家叫魂,有時幫人送童子,偶爾還會幫掉魂的人把魂魄補全。”
“掉魂…”達米安對這一個詞有些感興趣:“人類的靈魂還會缺失?”
“在我們那兒看來,人統共有三魂六魄。”李桃桃不說多的,隻是帶了一句:“多數人是無意間見了髒東西被吓掉了,會懵一會兒,嚴重了會變成癡呆。”
這跟被吓傻了好像沒有什麼太大的差别。達米安聽了挑起眉,他手臂支着,掌心托住腮幫評論道:“膽小鬼才會得的病。”
“并不是。”李桃桃搖了搖頭否認:“有些事我不能多說,但這跟膽量的大小毫無關系。”
“那時候我幫人家解決一回事,爺爺就會給我塞一顆話梅。酸的我滿嘴都是口水,但是過後甜甜的又讓人很喜歡。”
她說着,也沒忘正事。李桃桃拍了拍身前的床面,示意達米安回來繼續治療:“速戰速決。”
“這次你可以說話了。”
她這次沒有坐在男孩身上,之前那樣的做法隻是把對方因為身體的不适而逃離。她在床邊,達米安躺過來,鼻尖被女孩掃過的頭發惹的,很想打個噴嚏。
白麝香味越發濃烈,他強忍住鼻腔裡的痙攣,悶着聲音問:
“之前關于羅伯特的,你想說什麼?”
“沒什麼,隻是覺得水有點深。”桃桃專心的摸索着男孩的頸面,觀察着皮膚下分散湧動的陰氣。她頭腦中整合着短暫的演說中得到的信息,雖然很少,但也能推出一些可供參考的東西了:
“你覺得一個剛刑滿出獄的人,為什麼能在各個地方大肆宣講自己的犯罪經曆?”
在李桃桃看來,羅伯特.貝森是一個典型、一個糟糕的典型。在法治社會一個殺人犯會因為區區的幾本書而減刑,更能夠将自己的錯誤的理念宣揚給未成年,這本身就是一個笑話。
比起這個社會的病态,羅伯特更像是一個象征物。他象征着民意對罪犯的容忍度,獲獎,出書,每一次都是在社會的底線上來回試探。
而更為離譜的,是對方口中的那句話:
【我最近正在準備考記者證。】
有刑事犯罪案底的人,不能夠從事新聞工作。也就是說他連報名的資格也不應該有,從這點來說任何的解釋都站不住腳,或許有人在替羅伯特大開綠燈。
利益集團向來是結成一體的,想以羅伯特為突破口抓住他背後的推手,這絕對會是一件棘手的麻煩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