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鬼直接感受到了小道士的殺心,吓得縮在銅錢裡窩成一個蘑菇。好在這念頭隻是轉瞬即逝,還沒有想好應付母親的說法,李桃桃一個不留神就半隻腳踏入了家門。
她感到自己踏入了一張巨網中——
瞬間,一道強大的氣場通過擁擠的遊客群朝着李桃桃直面而來。
她吞了口唾沫,透過往來人群的間隙看到了自己的母親。
母親将香火遞給客人的動作頓了一瞬,她原先滿是笑意的丹鳳眼在瞥向門口時變得凝重起來。可這一變化好像隻在轉瞬間,内裡危險的神色很快又被親和的笑意覆蓋。
“桃桃,回來啦?”将上香物品塞給客人後,穿着旗袍的女人朝着李桃桃走來。
少女“嗯”了一聲,不等着對方說話,抛下一句“我去換衣服”就迅速将自己鑽進了房間中。
李桃桃背靠門闆,心跳沉重有力,幾近讓人窒息。
她身上已經套上了紅色的玩偶制服,一個露出臉的紅熊貓頭套被她抱在身前。扮家族吉祥物,是桃桃的職責。雖然不知道為什麼陰雨天遊客還是這樣奇多無比,但也正是這樣的客流量為她争取了思考出合理解釋的時間。
李桃桃深吸了一口氣,做好心理準備就打開門走了出去。
招呼完客人後已經是下午了。
香燭,冥币,紅線香的殘渣到處都是。
李桃桃拿着掃把,在院子前清掃。
她低着頭,努力的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可事實就是不如她願,高跟鞋聲越來越近,即便不擡頭也能感到有一片陰影自上而下的投落。
不要問我。
不要問我。
不要問我。
女人俯身,冰冷的手指撩過少女垂落的頭發,将她耳垂上的銅錢取下:“桃桃,怎麼這隻鬼怪隻有一小部分?”
李桃桃知道自己藏不過去了,好在她剛剛已經想好了一套勉強過得去的說辭,隻要照着說就行了。
于是擡起頭,回答道:“阿媽,是學校裡的同學。”
“他招惹了很厲害的鬼,我跟他說過了,可是他是無神論者不願意過來。而且在學校裡沒有東西啊,所以我才沒有幫他處理,隻是緩解了陰氣而已。”
她說的很流利,臉不紅心不跳。
對方不同意倒也不能夠強人所難,而李桃桃的作為女兒,在李君姝的眼裡道法天賦并不出挑,所以這個解釋也算合理。
李君姝歎了口氣,算是接受了這個說法:“下次遇到這種事,要先跟媽咪說知道了嗎?”
李桃桃忙不疊地點着頭,可她剛想答應——
卻被從門口傳來的聲音打斷了:“嗳呀,這裡真的好有西藏的氛圍!”
外國佬,對西藏總是有一種特殊的執着。他們固執的認為任何具有東方宗教特色的建築景象,都能被統稱為“西藏氛圍”。發出這一聲感歎,說明又有遊客來了。
李君姝迅速收拾好架勢,做出了營業模式。
可李桃桃卻覺得這聲音分外熟悉,陽光輕快,少年感十足。
剛才在教室裡,她才聽過不久。
隻聽下一句:“咿?桃桃,你怎麼在這裡啊!在這裡打工嗎?”
是喬納森。
喬納森.肯特。
他既然會出現,說明......
她猛地擡起了頭,門口俨然站着兩個高瘦的少年。
喬納森.肯特和達米安.韋恩。
她呼吸在瞬間變得急促了起來,李桃桃努力抑制着從喉嚨裡發出的聲音,沒有注意到達米安皺眉的神情。
她在懼怕什麼?達米安見到對方眼中一閃而過的恐懼,暗道。
封魔時段尚未過去,黃昏似血般濃稠傾倒,使四處都霧蒙蒙,滲着血光。達米安身後被扯下部分的女鬼,與被撕扯下的部分相互呼喚着。陰氣翻湧,李君姝手中從女兒耳垂下取下的銅錢在發燙震動。
看來那位男孩身後的鬼,就是桃桃所拘禁那部分的本體。
李君姝當然會幫男孩祓除,不過有一件事需要先敲打清楚。
“兩位小帥哥,是來玩的嗎?”她笑吟吟地問。
還不等達米安阻攔,喬納森便歡呼着開口:“是啊,不過看樣子這裡似乎是要打烊了?”
李桃桃的謊言,當場就被戳穿了。
“沒有這回事。”李君姝笑着,笑意卻不達眼底。
她雙手端莊的擺在身前,那枚銅錢從她指尖露出邊角,被兩人注意到。
“我的女兒都還在穿着玩偶服呢。你說對吧?”她回過頭去看了一眼,輕聲喚道:“桃桃。”
這一刻,李桃桃感到自己渾身上下的血液都凝固了。她頭腦一片空白,隻能胡亂的點着頭。
抓着掃帚長柄的手,掌心和手腕都在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