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未好,如此行事會再着涼的。
想起方才李福過來親自叮囑的話,碧桐垂頭順從道:“娘子如何說,奴便如何做。”
“比眼色,你比碧梧還差些。”
本也是試探她的态度,聽她這般回答,時姈輕哼一聲,算是放過她了,連跺兩下冰涼涼的腳,嘴裡嘀咕着冷,又飛快爬回榻上拿厚棉被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
“我再問你,七月十五那日,你去了哪裡?”
老國公也問過這話,隻因時姈那日出門隻帶了兩個婢女,葭倚随從在明,碧桐潛伏在暗。
這是第二遍回答,碧桐不需要再回憶,徑直道:“奴奉娘子的命令,一直在暗中找邊郎君,隻是尋遍暢園都不見蹤迹,正要尋娘子複命,便聽聞暢園湖邊出事了,奴趕去時,四皇子殿下的人都圍在岸邊,娘子已經跳下去了。”
說到最後一句,碧桐聲音愈低,像是不忍。
時姈心想也沒什麼忌諱的,當時她剛穿過來,稀裡糊塗以為做夢呢,尋死也極為痛快,以為那樣夢就醒了。
眼下回想起來,也不知該不該後怕,畢竟鬼門關走一遭,依舊好吃好睡,反倒是剛才被原身結局的噩夢給驚了一身汗出來。
不過碧桐提及的邊郎君,想必就是男主傅邊恒了。
男主傅邊恒,又名傅堃,原是流落民間的二皇子,機緣巧合之下被皇帝的堂弟平陵郡王撿了回去,認作養子,冠傅姓,取名邊恒。
說來也可憐,他本是正統的皇室血脈,儲君候選人,卻因平民出身的養子身份,被上京的權貴子弟戲言其是落入鳳凰巢的野雞,受盡歧視與輕慢,平陵郡王雖有耳聞,也不曾替他正名,反而禁止他入官學,隻拘在家中讀書識字。
這些經曆顯然給男主留下了極深的創傷,以至于後來意外從平陵郡王口中得知身世,這份自幼因身份落差帶來的屈辱與養父隐瞞實情的背叛在心底不斷交織,化作濃烈的憤怒,又趕上平陵郡王不許他入官場,男主的不甘與怨恨徹底爆發,決心奪回身份,謀取皇位。
黑化後的男主隐瞞身份,以邊恒之名入寶文書院任職助教,耐心潛伏,尋找恢複身份的機會,不惜一切代價利用身邊所有人充當墊腳石,包括前期與他相認沒多久的女主,自然也沒放過家世顯赫卻隻單戀男主的原身。
既然原身去暢園湖與男主有關,時姈秉持甯信有,不信無的多疑信念,大膽猜測原身與女主的這場沖突戲與男主有關。
隻是她想了半天也找不到一個合理的借口明着問那天的起因經過結尾,怕惹碧桐生疑,便裝作情緒低落,在被子裡踢了惱怒的一腳,“那你說,邊郎君他莫不是去找那個人的?”
沒有指名道姓,碧桐卻心知肚明。
沒聽到回答,時姈更不高興了,“問你話呢!”
碧桐隻好說:“奴不曾看見,不敢回話。”
時姈眸光一轉,決定再勇敢一點出擊,托腮煩道:“也不知是不是這場病鬧的,我好像記不清那天為何跟她動手了,你說我是不是看見了邊郎君和她在一塊,才沒忍住動的手?”
不記得了?
碧桐沒有深想,隻當小主人病糊塗了,可惜她着實不算個健談的婢女,若是碧梧在這兒便好了。
“若邊郎君在場,該不會放任娘子與孟娘子動手。”
碧桐還是猶猶豫豫接了話,或許是看在小主人的語氣着實透出幾分令人不忍苛責的頹然。
努力迂回說話,意圖再套點線索出來的時姈:......行,她放棄,她真不适合套話這門嘴上功夫。
碧桐就是個毫不知情,隻會埋頭執行主人命令的工具人。
時姈兀自琢磨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關心她,“葭倚被祖父罰了,至今起不來床,那你身上的傷呢,可好些了?”
那日随原主出去的奴婢侍衛,大都因護主不力被老國公重罰了,沒理由漏了一個被原身支使出去的“地下”工作婢女。
馭下之道,講究虛假關心。
碧桐果然有些驚訝,“奴身骨強健,并無大礙,娘子若有吩咐,盡可示下。”
這急切解釋的态度,像是生怕被人嫌棄無用。
時姈在心裡給她敲了個“死忠”的标簽,面上卻淡淡颔首,高擡貴手不再折騰她,隻說自己餓了,打發她去準備。
待用過飯,喝了藥,碧桐收拾食案離開,時姈才悄悄從枕下掏出那本劇情冊子,就着床頭燈火,用眉筆沾石墨水把今日新得的線索仔仔細細記上去。
腦中有想法,就要落實到紙上,才好開拓新思路,醞釀新計劃,這是她的習慣。
筆尖輕點紙面,精準無比地落在一個名字上。
沈穆。
也稱妙春君,是老國公請來救她性命的神醫,也是原書女主的大靠山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