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後忽然身子好轉,能吃又能喝,船上衆人都驚訝不已。
康熙也唬了一跳,說句不吉利的,生怕老人家回光返照,及至問明因由,知道是因為哈宜瑚的緣故,方才放心。
又下令這陣子就由哈宜瑚陪伴她皇祖母,不用假手旁人了。
珊瑚肩上無端又多了條擔子,不得不佩服皇阿瑪精于算計——啧啧,她這是給人白打工呀,還是童工。
但鑒于一路上衣食住行都仰賴人家照應,珊瑚也沒資格說什麼,其實她猜想得出來,康熙不想用金錢玷污他們純潔的父女關系,可天知道珊瑚多想被錢砸死呢。
等她再大些就好,再長大幾歲,大人們就不會總拿她當小屁孩看待,可以認認真真同她商量了。珊瑚悶悶不樂想着,到底還是卷上鋪蓋去了皇太後的艙房。
所幸郭貴人比起剛上船那會兒精神已恢複許多,隻要不多吹甲闆上的冷風,氣色還是不錯的,她對哈宜瑚道:“你皇阿瑪要你去,你就去吧,若能助太後娘娘病體痊愈,也是功德一件。”
單純的郭貴人自然想不到裡頭關竅,隻以為女兒是個小福星,天生就能遇難成祥——這樣說也沒錯,珊瑚美滋滋心想。
其實珊瑚覺得蒙古老太太應該有點起疑,畢竟死去的順治爺會托生到一個小屁孩身上,怎麼看都不科學,何況她還是個女孩子。
但,即便其中有着諸多馬腳,皇太後還是天真地選擇自欺欺人,隻要聽見那人聲音,腦海裡便會浮現出先帝音容笑貌,她已于願足矣。
活在虛假的幻夢裡,或許也是種幸福吧。
珊瑚不管這些,她隻忠實地履行變聲器的職責,跟老太太隔空交流,多虧前世看了巨多本古早言情小說,她很知道一個男子什麼場合該對心愛的女子說什麼話,皇太後就更相信是順治爺回來看她了,畢竟五歲的小女娃編不出來這些嘛。
作為報酬,禦廚房送來的點心水果湯飲大半都進了珊瑚肚子,系統的運行需消耗能量,反正上歲數的老人家克化不動,吃不了許多。
偶爾她也會将切好的水果用銀匙叉着送到皇太後唇邊,這時候皇太後看她的眼神就非常欣慰與滿足,叫珊瑚心裡酸酸的——不知先帝爺生前是否這麼喂過她。
相形之下,皇貴妃佟佳氏就分外不服氣,她隔三差五來太後身邊侍疾,也不見娘娘待她多親厚,倒是這黃毛丫頭隻去了一次就投了老太後的緣,叫人如何能心甘?
當然她這侍疾裡頭很有水分,佟佳氏身份貴重,自然不會事事親力親為,而她并不精通蒙古語,跟婆母也沒辦法閑聊,這孝順裡頭有幾成真心實意,着實耐人尋味。
珊瑚不管這些,她想皇貴妃再糊塗也不至于跟個格格較勁,鬥得死去活來,那是瓊瑤劇裡才有的情節。
現實裡頂多不聞不問就夠了。
十月初,銮駕在山東停駐,康師傅心心念念要去爬泰山,領略杜甫詩中壯美:會當淩絕頂,一覽衆山小。
皇貴妃很願意跟表哥形影不離,可是爬山就算了,她這樣養尊處優的嬌軀,沒幾步就得氣喘籲籲。
其餘諸妃也如此想,就連素來穩重的德妃權衡之下也放棄了,若半路因體力不支而暈倒,不是更給萬歲爺添麻煩?
不得已,康熙隻得帶上幾位阿哥,反正猴崽子們皮實得很,每常一天鬧騰下來,比爬山還費力氣。
珊瑚興緻勃勃也要加入,她雖然去過泰山,但那是跟後世遊客們一起坐纜車上去的,裡頭早已改造成旅遊勝地,失卻天然意趣。
哪及此時巧奪天工的景象。
康熙沒異議,不過帶着笑的眼底讓珊瑚覺着有點看扁自己的意味,于是她攥緊拳頭,氣咻咻地心想,一定要讓便宜爹刮目相看。
康熙所說的登山可不隻是做做樣子,而是真的事在人為,就連險峻的地方也沒用辇轎代步,而是讓宮人架起橋梯,慢慢騰挪上去,盡管腰間綁了一指粗的麻繩,看着仍使人心驚肉跳。
皇子公主們當然不敢這樣冒險,而是讓太監給擡過去,珊瑚心想,非得咱們軟弱些,才顯得皇阿瑪英明神武呢,反正她一點也不覺丢臉!
好在越往上反而沒那麼陡峭,諸皇子也就鉚足勁兒要在康熙跟前好好表現了。大阿哥不用說,年紀最長,身體素質也好,穩穩将弟弟們甩開一截;太子意志品質過人,咬牙緊随其後。
出乎意料的是四阿哥,非但比不上幾乎同齡的三阿哥,連小一歲的胤祺都比他跑得快!
珊瑚憂桑地心想:傳聞裡隻拉得四力半弓的雍正大帝,看來不是胡說呀,雖說天子們偏科的不少,可武力值瘸腿成這樣,放在以騎射得天下的滿人裡頭,着實算得異數了。
至于珊瑚,呃,她當然沒資格嘲笑别人。雖說心有多大天地就多大,可誰叫她腿腳這麼短呢?别人走一步的距離,她要快走兩步才能趕上,這等體能上的差距絕不是毅力能抹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