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此甯願相信先帝的魂魄二十年來仍未消散,依依萦繞在她身傍——也是很執着了,珊瑚換位想想,覺得怪瘆人的。
珊瑚悶頭往前走時,忽然一條鵝黃的紗絹飄飄落在鞋面上,忙彎腰拾起遞給來人,“喏,還給您。”
一擡頭不由得目眩神迷,便脆生生的喚道:“貴妃娘娘。”
鈕祜祿氏咦道:“你怎知我是貴妃?”
珊瑚小嘴抹了蜜,“宮中能有如此姿容、如此風采,舍您其誰?”
鈕祜祿氏笑道:“宜妃倒也不遑多讓。”
“我姨媽瑰麗多姿如天上雲霞,娘娘您卻氣度高度若山巅白雪,都是旁人難以企及的。”
連鈕祜祿氏身旁侍女都忍俊不禁,上前揉了揉珊瑚肉乎乎的臉頰,又把一個果籃遞給她,“難為你小小年紀能說會道,嘴又這般甜。”
珊瑚掂了掂,知道分量不輕,便欣然笑納,船上什麼都好,唯獨新鮮水果菜蔬難得,郭貴人畢竟位份在那,太奢靡了不像話,因此這挂果籃可以算十分貴重的禮物了。
她又俏皮地補了句,“孩兒所言句句屬實。”
叫人聽着頗為熨帖。
貴妃雖甚少理會後宮中事,可既然遇上了,總得敷衍一二,正欲問問郭貴人病況,卻見佟佳氏搖搖晃晃從另一邊過來,冷笑道:“妹妹好興緻,今日怎的貴步臨賤地?”
她對鈕祜祿氏總有些提防,唯恐是來狐媚聖上的,不得不防。
鈕祜祿氏卻也不是任人欺侮的性子,淡淡道:“天子居處,龍氣所鐘,姐姐此話我斷乎不敢當,還望您謹言慎行。”
把皇帝的龍舟稱作賤地,皇貴妃是真敢想,就算皇帝開恩不與她計較,可心裡豈有不惱的?
佟佳氏不禁漲紅了臉,她不過一時失言,就被對方揪着錯處,果然鈕祜祿氏就不是好東西!
眼珠子一轉,輕笑道:“我倒替妹妹委屈呢,這般才情相貌,又誕有皇嗣,合該接孝昭皇後的班才是,怎的如今卻還隻是貴妃?當真不值。”
珊瑚:……要不聽聽你在講什麼?隻是貴妃?這話惠宜德榮聽見都要氣死了,她們都還在妃位上苦熬呢,那小小的一步簡直像隔着天塹。
更别說連名分都沒有的庶妃們了。
皇貴妃這話真是站着說話不腰疼,大抵太可笑了,鈕祜祿氏也不惱,“姐姐家世出衆,德容言功更在我之上,合該統率六宮,嫔妾等不敢有微詞。”
這話擺明了是反諷,佟佳氏不過是後起之秀,靠着誕育新帝才發迹的,鈕祜祿氏則系出名門,祖父乃開國大臣額亦都,祖母亦是太/祖之女公主之身,金枝玉葉非同小可,論家世是一點不輸的。
德容言功更是與佟佳氏不沾邊,偏她還沾沾自喜,當對面真心誇贊呢,佟佳氏驕矜擡眉,“妹妹知道就好。”
言下之意,休想跟她相争,否則吃不了兜着走。
說完,便傲然撞開鈕祜祿氏肩膀,揚長而去。
侍女們皆一臉怒容,鈕祜祿氏卻不見反應,“随她去罷。”
真是心胸寬廣,珊瑚不得不佩服。
但,也可能是志不在此?她注意到鈕祜祿氏掌心那塊手絹上繡着幾行小字,正欲上前看清楚,鈕祜祿氏卻已納入袖中、施施然離開了。
隻留下香風倩影供人懷念。